每隔一段時間,媽媽都會去醫院開一些張小龍日常護理所需的藥物,有一次媽媽去了很長時間。那天媽媽回家以後,跑到張小龍麵前,長時間的凝視這張小龍。張小龍現在的心靈是那麼的敏感,他感覺媽媽一定有事。
媽媽心裏有什麼事情?張小龍盤算著,他想,會不會是媽媽看出他的痛苦,想要幫他安樂死。他記得以前常常看過新聞報道,人們會幫助飽受病痛折磨的親人安樂死。想到這裏,張小龍有點高興起來,他多麼期待這樣的一個結果。
晚上爸爸回家,簡單的吃過晚飯後,爸爸和媽媽在他們房間竊竊私語了很久。張小龍的聽力已經超過常人數倍的靈敏,但即便這樣,他也無法聽清父母耳語的內容。
“不行!這對小龍不公平。”突然,爸爸急躁的大聲的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們有什麼辦法,如果有一天我們也出了意外,那小龍以後怎麼辦?”媽媽也急了。
接下來張小龍除了爸爸點燃香煙,就完全聽不到別的聲音了。
張小龍確定自己猜對了,他的父母一定是在討論要將他安樂死的事情,張小龍覺得自己終於要解脫了。他在想爸爸媽媽會以怎樣的方式了解自己,理想的方式是用注射器將**推進他的心髒,以前他碰巧在寵物醫院看見過獸醫給患病的狗做安樂死,好像就是這樣。獸醫先給病狗打上麻醉,等病狗失去知覺,醫生就把**用一根很長的針紮進病狗的心髒,麻醉的病狗似乎一下就醒了過來,四肢撲騰撲騰了幾下,然後徹底解脫了。張小龍想,自己就不用先麻醉了,自己時時刻刻都是麻醉著的,他不解的是,當**紮進心髒,他會不會像病狗一樣,四肢也撲騰起來。如果那樣,他將覺得完美,能再感受一遍四肢的律動然後安然死去就是張小龍現在最大的夙願。
終於,爸爸媽媽的房間又有動靜了,張小龍想,他們終於要動手了。
劈裏啪啦的聲響讓張小龍摸不清頭腦,爸爸媽媽在幹什麼?聲響良久,爸爸媽媽還沒有拿著注射器出現在張小龍的麵前,他們在幹什麼?很快,張小龍知道了答案。
嘎吱嘎吱的聲音起初很小,張小龍知道父母是怕他聽見了。可是漸漸的,他們開始不顧及了,開始是無忌憚起來。嘎吱嘎吱的動靜越來越大,張小龍甚至能聽見父母的喘息聲。
張父張母自從張小龍受傷以來,已經壓抑了太長太長時間,現在,他們身體裏原始的本能夾雜著全部的怨恨,完全戰勝了他們的理智。這一刻他們什麼都不想想,什麼都不想顧,包括張小龍,他們隻想發泄。
再一次,張小龍哭了。遭受了這麼多苦難,張小龍以為不會再有什麼事情能打擊自己了,可是這一次,他又哭了,他有一種強烈的遭到背叛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已經被安琪放棄,被朋友放棄,甚至被社會放棄,但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父母放棄。
那天晚上,張小龍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他變成了街心公園裏的一棵樹。爸爸媽媽帶著年幼的弟弟來到公園裏玩。弟弟要爸爸給他做一隻木秋千,爸爸微笑著從背後拿出一隻大斧頭。媽媽問弟弟砍掉一棵樹好,弟弟指著張小龍詭異的笑著。然後爸爸走到張小龍麵前,掄起了大斧頭。張小龍絕望的呼喊,他大聲告訴爸爸,麵前的這棵樹就是你們的小龍啊。可是爸爸、媽媽和弟弟在一起,根本聽不見他的呼喊,他邊說笑邊重重的砍下一斧??
張小龍驚醒過來,他的絕望已經無以複加。
爸爸媽媽都分別花了很長時間和張小龍交流,他們試圖說明要這個孩子是為了張小龍好。其實張小龍覺得他們的話挺有說服力,爸爸媽媽說有了弟弟或者妹妹就多一個人可以照顧張小龍,他們做一切都是為了讓張小龍能過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