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過後是春天。
然後再是夏天。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夏天裏初遇的少男少女,幹淨得似若白紙一樣,那個時候他們有夢想,有目標,有著對前路許許多多的幻想和期待。可是前行的路上總有人落下。
陽光從窗戶外直射進來,就算是在有空調的辦公室,也好像能感覺到把皮膚灼傷的溫度。
荏兮將手中的一摞作業本放在辦公桌上。有尖銳的疼從小手指末梢傳來,她低頭看了看,原來是剛才在放作業本的時候不小心被紙頁劃傷了,白嫩的皮膚上沁出細小的血珠。
人原來是一種這麼容易受傷的,脆弱的生物。
還是半年前,聽起來也不是過了多久,那天被人攔下要錢的事情再也沒有發生過,這對荏兮來說原本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是代價是顧晨加入了那個團體,這讓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她還記得顧晨這樣跟他說:“不要告訴我爸媽噢!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顧晨說這樣的生活不會持續太久的,隻要升上了大學就可以逃離他們了。顧晨說他不會耽誤學習的。
現在,已經是臨近畢業了呢。
辦公室的老師在說著各個班裏學生的小八卦,荏兮想,原來八卦是無論哪個年齡哪個職業的女人的通病。
“一班的顧晨啊,真是可惜了。”
“是啊,原來那麼好的一個孩子,成績沒得說,模樣品行也沒得挑。”
“這次考試好像是掉出前一百了吧?”
“哪裏啊……早都不知道排到哪裏去了!”後麵跟著不知道是惋惜還是別的什麼的感歎。“他父母也不管嗎?家長會這麼多次也不來。”
“大概是工作很忙吧?”
其實隻是顧晨和荏兮聯合欺騙家人的結果,告訴他們並沒有要開家長會,顧晨還是很乖,成績一直前排。
荏兮在她們身後帶上門,冷風從房間的縫隙裏滲透進來,外麵是仿佛熱流一般的空氣,摻雜在一起……
操場的樹蔭下,顧晨獨自站在那裏,挺拔得像一棵鬆柏一樣。他的發絲像金子一樣融化在陽光裏,耀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他一直是這樣,閃閃的,發著光的少年。可他看起來,那麼的孤單。
無數個晝夜漫過雲端。
轉眼又是冬天。
冬季校服的袖子短了一截,荏兮這時候才覺得,原來不止顧晨,其實他們都在長大,然後慢慢變樣。她將校服一直扣到脖子,隻露出下巴一小塊圓潤的邊緣。剛剛進校的時候,校服穿在她的身上還很大,她曾不止一次地在顧晨麵前抱怨說:“像是套了個巨大無比的麻袋。”
顧晨笑了笑,路燈在頭頂上灑下幽幽的光:“不會啊,很好看。”目光下滑到她胸口的校徽上。扭著金線的藤蔓,象征著朝氣與新生,綠葉常青。
荏兮的臉泛起暖色的紅霞,然後她看見顧晨轉過身,頭向上仰起來。他說:“衣服很好看,你穿得也好看。”視線中,他將手背覆蓋在眼臉上。是哭了嗎?
路燈下是一長一短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是擁抱。原本屬於顧晨的校服,最終卻穿在了她的身上。
在高中的最後一段時間,兩個人的作業都是她一個人完成的她模仿著顧晨的筆跡,嚐試著去理解他的解題思路,很多個燈光搖曳的晚上,她獨自坐在寫字台前的時候都在想,是不是顧晨以前替她寫作業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一筆一劃,模仿著她的筆跡,揣摩著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