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五香何期霧香籠鳥符應兆兵符握(1 / 3)

第四十七章五香何期霧香籠鳥符應兆兵符握

這一次,太夫人準備長住北京,曹自當親去安排。請示太夫人後,決定帶領曹霑先行。

太夫人想起受老皇上恩寵,兒子十七歲當差,曹十四歲接任江寧織造。如今,霑兒也確實應該懂些仕途經濟了。但又擔心曹將他管得太嚴,使霑兒不自在。因而一再囑咐曹,去京後,莫如先讓霑兒暫住姑姑家,和福彭兄弟也有三年多沒見麵了,在一起還可以多聚聚。

曹奉命,擇了吉日,便帶領曹霑等北上。為了事先安排好太夫人居處,侍候好曹霑,太夫人特命紫簫和雙燕一同隨行。

到了京師,自有前站家人通報,曹霏夫婦早已吩咐老總管佟富,帶領家人一字兒排開,在門前恭候。王捷三得信兒趕來,亦和曹霏一起立在門口。不到一盞茶時,曹一幹人便已來到家門。

文苓帶著丫鬟、嬤嬤、媳婦們在三門迎接。向曹施禮後,見到曹霑,文苓暗暗吃驚,沒想到霑哥兒竟長得比自己還高出半頭了,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曹吩咐霑兒回自己屋後,聽了王捷三和曹霏夫婦關於借住羅王府的稟報,一麵誇讚他們辦得好,能使太夫人安娛晚年;一麵對羅王府的風水,還有不盡安心之處。自從雍正登基以來,總感到自己頭皮兒薄了,種種兆頭都不甚美妙,處處得加倍謹慎小心才行。

曹霏道:“羅王府雖已修繕一新,但常年無人居住。依侄兒愚見,還是先請來一位陰陽先生安宅,再搬進去住為好。”

曹點頭道:“說得是。趁老太太沒到之前,安排妥帖,老太太一到,就可安心納福了。”

王捷三忙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老爺隻管諸事放心好了。”

原來,王捷三乍到京城,做成了借住羅王府這件大事,膽子就壯了。不但在文苓兩口子麵前說話頂事兒,就是在曹麵前,也比過去有分量了。

但是,他也有不稱心的事兒,就是缺那大把花的、上秤稱的銀子錢。他專心磨眼的,隻想往錢孔裏麵鑽。

王捷三知道曹在京的屋裏人四喜,是來青蚨老板送的。自己既是曹內兄,自會得到牽引。他通過福興祥號,結識了通彙錢莊老板司會。司會知他是曹府內親,送上門來的頂門杠,兩相會意,就攪到一塊兒了。王捷三為了借住羅王府,籌力浮支、貼用,過手落下的銀子,掛到通彙的“萬金賬”上,就實打實地翻了兩番。

錢莊老板趁勢招來長期存款,憑著信用,低息存進,高利借出,存戶認可,借戶靠實,手麵越來越大,落到賬麵上的數目,也就更大起來了。

如今,曹要請陰陽先生來安宅,王捷三自忖,又可一顯身手,樂不得地承擔下來。

文苓待舅舅走後,向曹稟報:因為四喜姨娘有喜了,不但接來姨娘母親方二娘,還接來了姨娘的親侄女兒。盡管府裏不缺使喚丫頭,但總不如自己家裏人來得稱心。因而沒向老爺、太太請示,就擅自作主了。請老爺體諒侄媳年輕,少不更事。

曹對文苓的聰明能幹,早已看在眼中,便笑著安撫她道:

“咱們曹家,用一句俗語來說,正是走在‘低點’上。這就要靠著大家分憂出力,渡過難關了。吉人自有天相,咱們曹家氣數還沒有盡,就看是否心往一塊兒想,力往一塊兒使罷了。這陣子,我什麼都顧不上。這家,你先理起來,隻管放一手去做,你會管得妥帖的!”

文苓咯咯一笑:“老爺過獎了,侄媳可沒那麼大能耐。好在老太太就要來了,全家有了主心骨兒,這事兒,也就更好辦了。”

曹霑回到自己的東跨院,一進門,就嚷著要雙燕為他換衣服。

雙燕迎上來道:“去看小王爺,也得等老爺帶你先去向王爺、福晉請安之後才行呀。”

曹霑道:“知道!我是要去西跨院向四喜姨娘請安。”

雙燕聽了,撇嘴一笑。心想:四喜姨娘是哪門子長輩,還用小爺去請安呢。但想到曹霑從不在意這些,便不言語了。拿出日常穿戴,為他換衣服。邊穿邊道:

“老爺這會子在大客廳和三爺、三奶奶、王大舅議事呢,一會兒就要回西跨院的,你在姨娘那裏可別呆長了,老爺不喜歡你亂跑。老太太還沒來呢,惹怒了老爺,可沒人給你撐腰。”

曹霑笑著答應。穿戴好了,便向西跨院四喜屋裏走去。

雙燕看著曹霑到西跨院去了,便到裏屋,繼續往櫃子裏安放東西。都是曹霑的“寶貝”。

紫簫進來見了,甚為不解。雙燕便數說著這些寶貝的由來:

“……這是玥兒小姐送給小爺的霽紅帕、這是從玥兒小姐屋裏拿來的畫兒、這是給玥兒小姐買回來的書,那是太小姐畫的‘危巢圖’。這是金鳳的詩,還有一串串小粽子,那是從雨花台用一個金錢兒換來的石頭。這是前兩年從王府帶回南方,這會子又帶來的團扇。那是從北方回南方時,一路上揀的大石頭、小石子兒……”

紫簫笑著歎氣道:“你們也過分依他了。我看,除了太小姐和玥兒小姐的東西,給他留著,那些破玩意兒、石頭子兒什麼的,都給他扔了算啦!他見什麼愛什麼,哪記得這許多呀?”

雙燕道:“這,姐姐就不知道了。小爺的記性,對別的事兒不好,對喜愛的東西,可永遠記在心上呐!”

紫簫道:“哎,這回來北京了,沒吵著要找玥兒小姐呀?”

“怎麼沒有?在路上就問了,高興地說,這回到北京可好了,不但可以見到福彭大表哥,還可以見到玥兒妹妹和太姨呢。”

“這可怎麼好?”

“可不!這不比在漢府,凡事有老太太作主。小爺到了北京,非要找這兩位可怎麼辦?我琢磨了一下,告訴他,在老太太沒來之前,千萬別提此事,這裏都不知道南方的事情,要他耐幾天,橫豎老太太就要來了。他尋思了一會,覺著我說得對,就依我了。”雙燕接著又歎了口氣道,“就由老太太來補這個洞吧!”

紫簫也為難道:“你倒會往老太太身上推。可老太太來了,也沒法再給他找出太姨和玥兒妹妹來。到那會子,又該怎麼辦?”

“唉——!能有什麼辦法?學老太太話,走一步算一步唄!……”

自從康熙末年,曹霑到北京過年時,在前海宅子見到四喜姨娘後,隻要回到前海宅子,便喜歡到四喜姨娘屋裏呆一會兒,和四喜姨娘說會子話兒。

他覺著四喜姨娘說的話,特有趣兒。比如,吃鬆子兒,她就說,鬆子兒是夾在鬆球媽媽翅膀裏的,杏仁兒是躲在杏核懷裏的,核桃仁兒是敲出來的,這棗兒,要結得多,就得“扇樹”、鮮棗怎麼炮製就成金絲蜜棗子;怎麼炮製,就成醉棗了……她做的小荷包兒,也特別精致,繡的那花兒,顏色也配得那麼可人,就像她這個人一樣。曹霑總想去摸摸她那雙手。經她手做出來的東西,他都覺著好吃、舒服……

四喜原是北京大綢緞莊老板來青蚨家的大丫鬟,長得白嫩,不但有幾分福相,還是個多子的星君。來青蚨為了打通江寧織造這條綢緞來源之路,托人多方打聽,知道曹尚無子嗣,內眷均在江南,北京府內無人。因此,重禮托了福興祥大老板湯興,宴請曹。乘酒興方酣之際,用一乘小轎,將四喜送進了前海宅子。曹雖是拘謹膽小之人,但對李煦舅舅的早年心腹湯興,還是放心的。何況,那時膝下尚虛,屋裏收人,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好在四喜溫順體貼,與世無爭。曹每次進京,有個曲意奉承的侍妾,倒也十分滿意。不但福晉認可,太夫人也點了頭。王夫人隻是撇嘴笑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麼。從此,曹府上下,便對四喜以姨娘相稱了。

曹霑剛進西跨院,從門裏走出來一位姑娘。猛一看,覺著眉眼之間,有點像四喜姨娘。但顯然不是。看她那身半舊的衣裙,心想,許是新買來的丫鬟,便笑著迎上前喊了一聲:

“姐姐!你是哪個屋裏的?”

誰知那姑娘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禮也不施,瞪了他一眼,便匆匆向北拐過去了。

曹霑碰了一鼻子灰,也沒在意,兀自向四喜姨娘屋走去。早有丫鬟茉莉迎了出來,驚呼道:

“啊呀,小爺都長這麼高了,多早晚來的?”

曹霑笑道:“剛到不一會兒,姨娘好嗎?我來向姨娘請安來了。”

四喜在裏麵聽到曹霑來了,迎出來道:

“小爺來了,快請屋裏坐!一路上辛苦了吧?”

“沒有什麼,姨娘好!”曹霑說著,便要行禮。

四喜忙過來攙扶曹霑道:“別折我了!小爺,快讓我瞅瞅。”拉著曹霑上下打量一番,慢吞吞著兩眼道,“長得比我都高了,越發俊了!”

曹霑捧著四喜的手,眯著兩眼,看著她用眼睛一睜一閉地打量自己,恨不得把自己也閉到她那雙大眼睛裏去。

忽然,一個大嗓門兒,喊著進來道:

“喲——!是公主,還是王子呀?這屋裏都亮堂起來了!”隨著聲音,便滾進一個胖女人來。

四喜回頭嗔道:“又胡說了,媽!這是曹霑小爺,隨老爺剛從南京來的。”

方二娘移動著肥胖的身軀,忽閃著大眼睛,忙過來拉著道:“這麼俊的人兒,我老婆子活了這一把年紀,還是頭一回見呢!”

“媽,您這是怎麼啦?”

曹霑聽到四喜喊媽,忙對方二娘稱呼“外婆”,便要請安。

方二娘一聽,不由愣住:“外婆?”

茉莉和小丫頭在旁笑得前仰後合道:“小爺,北京可不興叫外婆,按輩份,應該叫姥姥!”

曹霑忙又改口稱“姥姥,您好!”還要請安。

方二娘一把拽過來摟在懷裏道:“我隻說你四喜姨娘是萬裏挑一的細皮嫩肉了,沒想你這個大小子,比你姨娘還細泛呢。手指頭一捅,都要破了。真是大宅門的哥兒呀!”說著,回頭向屋裏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