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正是芳菲時節,路旁桃花芬芳,桃瓣紛紛揚揚飄落在小河裏,小河上被鋪上一層粉色花瓣,幾盞荷花燈在河麵上晃悠悠飄蕩,激蕩起陣陣漣漪。一隻紅尾蝴蝶在花瓣上停駐了片刻,複又騰空而起。飛過燈火明滅的街道,人聲寂寥的白玉石橋,停在了一棵樹上,片刻幻化成一個少年模樣,扶著枝丫遠遠的望著,對麵燈火明亮的閣樓。
閣樓裏傳來陣陣爽朗笑聲,仿佛激蕩起來水麵的波紋。一人著一身泛黃布衫,樣式雖簡單,但幹淨整潔,那人麵容俊朗,眉間一股子書卷氣,儒雅俊逸,看的小謝移不開眼,他的手指在樹幹上輕輕勾畫,就像他無數次在夢中描摹這人的眉眼。
“夫子,你講的鬼怪故事這般有趣,這世間真的有鬼怪一說嗎?”一學生問道。
夫子淺笑,翻了一頁書卷,望著那學生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鬼怪故事大多為文人騷客杜撰,多為映射朝中仕途不順,借此抒懷,才賦予精怪以生命,但不可為此沉淪,妄言鬼怪。”
那學生聞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夫子可否再來一則?”他說罷,底下的學生也都紛紛起哄。“夫子,再來,再來——”
夫子含笑,關上書卷,娓娓道來:“何師參,字子蕭,齋於苕溪之東,門臨曠野。薄暮偶出,見婦人跨驢來,少年從其後。婦約五十許,意致清越。轉視少年,年可十五六,豐采過於姝麗。何生素有斷袖之癖。睹之,神出於舍;翹足目送,影滅方歸。次日,早伺之。落日冥,少年始過。生曲意承迎,笑問所來。答以“外祖家”。生請過齋少憩,辭以不暇;固曳之,乃入。略坐興辭,堅不可挽。生挽手送之,殷囑便道相過。少年唯唯而去。生由是凝思如渴,往來眺注,足無停趾——”夫子聲音清朗,眼神殷切,仿佛讓人帶入畫卷中,感受一番何子蕭如何對那名喚作九郎的狐妖如何的癡迷,甚至為之形銷骨立,以至於搭上性命,也要愛上一場。
伏在樹枝上的小謝,眼角不知不覺流下淚珠來,直到學生們紛紛散去,他才緩過神來,卻已經循不見夫子的身影,他著急的從樹上跳了下來。左顧右盼也沒有循上夫子的蹤跡,心急如焚之際,一個轉身突然撞入一個溫熱的胸膛。
小謝抬頭正好對上夫子一雙清眸。“小公子有無大礙?怎麼行事如此慌張呢?”戴夢澤關心道。自己剛剛下了課堂,正準備沽酒回家,卻在橋頭看到一個身穿華服的公子,上蹦下跳的,不知在幹些什麼,自己正準備繞過去,小公子正撞個自己滿懷。
小公子生的唇紅齒白,眉目生情,肌膚映雪,與女子肌膚相比有過之不及,一時間異香撲鼻,軟玉溫香,竟讓自己不舍得撒手,但恐怕嚇著人家小公子,慌忙低頭作揖問好。
小謝臉頰彤雲飛過:“無恙”聲音軟軟糯糯,讓人聽了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小公子,天色已晚,為何還在外麵逗留?家人會擔心你的。”戴夢澤見他無恙,這才安心。
“我無家可歸。”小謝眼巴巴的望著戴夢澤,像幼獸一樣惹人憐愛。
“如此,小公子當回自己歇息的地方,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辭了。”戴夢澤辭行,這小公子穿著華貴,又長的粉雕玉琢的,定然是大戶人家的小少爺,與家裏人拌嘴跑了出來,自己素不好多事,也不揭穿他,就此離去罷。
小謝隻是木然的,沒有應承戴夢澤的話,戴夢澤當他是默認,大步流星的離去。心裏雖然關心這小公子看著單純無害,有生的容顏清麗,他單身一人若是被歹人看到,恐怕——
戴夢澤搖搖頭,把這些念想從腦海裏驅逐出去,自己自身難保,連看病的醫藥還沒有著落,如何能再顧忌他人,想此他的腳步加快,隻想快些到家,忘掉那容顏俏麗的小公子。
穿過幾條小巷,月影斑駁,似水似銀灑滿地麵,戴夢澤隱約覺得身後有異動,他猛地轉過頭去,看到小公子正遠遠的跟著他,縮著頭,雙手絞著衣袖,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戴夢澤還是咬咬牙前行,又走了幾個巷子,那小公子還是緊緊追不舍,戴夢澤猛然停住,冷著一張臉。
“小公子意欲何為?為何一直跟著戴某?”
小謝低著頭,囁喏著:“公子極其像我哥哥,我隻想多看看哥哥幾眼。”
戴夢澤聽他此番言論,心頭一軟,原來小東西念兄心切,也罷,現在這麼晚了,留他一個在街道上,自己心裏亦過不去,不如帶著他回家,明日在將他送回家。於是含起來笑意道:“小公子若不嫌棄可到寒舍休息一晚,你在外麵我著實不放心,明日一早再送你回府上。”
小謝聞言,徑直跑到代夢澤跟前,臉頰飛紅,牽著他的手,默然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