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癱坐在地上,驚愕的合不住嘴,這容貌、神采與他那小弟分毫不差,讓他如何相信與之朝夕相對的小弟竟是山神,不莫非是巧合?晚間一定要向苦竹問清楚,可是連名字都一樣,這世間難找這等巧合……。
“江兄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如此魂不守舍?”祝雙關心問道,慢慢扶起江楓,江楓像是想起什麼一把推開祝雙。
月影星稀,水光瀲灩,苦竹如期而至,依舊是一身白裳,纖塵不染,自顧自的伏在案上飲酒。
江楓卻心事重重,盯著他那張如玉的臉,愣是和神像一模一樣,絲毫看不出任何不同。想到苦竹身子時常冰涼,而且隻在夜間與自己想見,不禁心涼了大半截。腦海裏想起好友祝雲曾經警戒過自己:河中多溺鬼,你還是不要這麼晚出來捕魚,若是被那些溺鬼看上,免不了拉你替命,還是小心為上。
“怎麼今日你見到我神色慌張,這臉色極差,哥哥可是身子不適?”苦竹放下酒杯擔心問道。
江楓使勁的搖搖頭,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心裏著實矛盾,生怕開口不當惹怒了苦竹。同時心裏還伴隨著一絲欣喜,若是苦竹當真是水鬼,便是在這世間無牽無掛之人,無甚階級地位一說,興許自己還有一線機會。
苦竹見他不答,歪著頭,片刻後淺淺一笑:“其實今日我是來與江哥辭行的,這些時日多有叨擾。”
“辭行?為何,你不是受一方百姓香火,怎能輕易離去。”江楓聞言,猛地攝住苦竹雙手。
苦竹淒慘一笑:“原哥哥早就知曉,我說哥哥今日怎這般扭捏狀。我實非人也並非山神一類,乃是水鬼,因救人而死,被尊稱為苦竹神。我素嗜酒,沉醉溺死,數年於此,前日你捕魚比他人多,都是我在岸下為你驅使,為的是報答你的酒水之恩。明日業滿,當有代者,將往投生。你我兄弟一場,我是不會害你的,莫要怕我!”
親耳知曉苦竹乃非人類,江楓也不懼怕,隻是聽聞苦竹將要走,心裏猛然一顫。“苦竹飲了這杯酒就要離去嗎?為兄實在不忍,我雖知你業滿劫脫,本應祝賀,隻是不知為何悲從中來……。”江楓哽咽,語不成調。
苦竹握緊江楓的手掌,柔聲道:“哥哥不怕我嗎?我生怕哥哥畏懼我,才一直隱匿著身份,怎得惹哥哥一頓好哭,哥哥莫要哭了,苦竹日後投生也會托夢給哥哥。”江楓一聽,他這是執意離去,哭的更甚,父親離世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接踵而至。
“我心悅小弟,怎會懼你,隻是想到你我二人再也不能暢飲,心下悵然,即使你轉世為人,也成為嬰孩一個,我這是要等到何時,你可知凡人性命短短幾十載,彈指即逝。”
“我原本以為哥哥知曉我的真身定然避我如蛇蠍,沒想到哥哥竟絲毫不懼怕,苦竹感激不盡,為生前雖生的富貴人家,衣食無憂,但母親早喪,父親政務纏身,我從不知家庭溫暖,死後得兄長如此,再無遺憾!”苦竹淚盈於睫,朝著江楓一拜。
江楓不忍惹得自己小弟哭泣,用衣袖擦幹淚水:“小弟,替代你者為何人?”
“明日午時,哥哥望向河畔,有女子渡河而溺,將替代我成為水鬼。”苦竹言罷,東方隱現紅光,村舍雞鳴狗吠,兩人依依告別。
翌日午時,江楓一早在來到河岸,不多時,果如苦竹所言,一婦人抱著嬰孩走在岸邊,剛剛走上木橋,橋呼啦一聲斷裂,婦人墜入河中。她慌忙將嬰孩拋擲到岸上,嬰孩仰手擲足而啼,婦女在河水中沉浮,抓著河岸雜草祈求一線生機。江楓攥緊手掌,全身繃的緊緊的,想要跳入河中救那婦人一名,想到苦竹所言,此婦為小弟替死鬼,小弟飄蕩十餘載不得投生,心下一狠,閉上雙眸,努力不去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