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逃離自己的旅程(1 / 3)

chapter 2 逃離自己的旅程

1

下了出租車,看看手表,時間已經是星期六夜裏的九點,我背起灰色的旅行袋,八個小時前它裝著滿腹的鈔票,現在則是我的換洗衣物和隨身細軟。

隨便在火車站旁找個旅店,對付了一夜。第二天,在房間裏窩到四點後,我不急不徐地走進火車站,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火車票,登上了開往西安的K82次列車。

為什麼不坐飛機,而選擇火車這種低效率的交通工具?首先,乘飛機必須核對真實身份,從黃牛黨手中購買車票則保險安全得多。更為重要的是,我有越來越嚴重的恐機症。

不知道你們乘坐飛機,翱翔在幾萬米高空之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此刻腳底下除了薄薄的鋼板,就是更薄的空氣。試想一下,如果你從舷窗往外看,機翼正在徐徐燃燒……

你也隻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伊莎貝對我這種心理毛病,非常地不以為然。她說我太瓷了,因為從概率而言,飛機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她還說,如果飛機真的那麼可怖,那我們空乘人員整天掛在半空,其實是一群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咯?

我沒有反駁她,心裏卻暗想,概率是個不靠譜的玩意。我隻知道,當事故真實發生時,對於遇難者而言,那個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

2

K82次列車,始發站廣州,途徑韶關、嶽陽、鄭州、華山等地,終點站西安。下午五點發車,第二天晚九點半到達終點,全程十八小時多一點。

這一次,我從黃牛黨手中買到的,是一張硬座車票。出於類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偽真理的考慮,逃亡路上的第一段旅途,我選擇硬座而非硬臥,選擇與更多的人在一起。

“泯滅於茫茫眾生”,這個想法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像一條沙丁魚遊回魚群的愜意。

這個季節大概屬於火車運輸的淡季,所以車廂內的人並不多,沒有我想象中摩肩擦踵的狀況,反而讓我有些失望。火車鳴笛後“哐切哐切”地開動了,我望向窗外慢慢倒退的站台、人、樹、電線杆,然後是落寞的、連綿的田野。夜色慢慢黯淡下去,恰如我心中的百無聊賴。

硬座的滋味比我想象中的,要更難受一些。我揉揉發酸的頸椎,正準備掏出iPod,這時,坐在我對麵的老頭子,開始跟我搭訕。

老頭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讓我倦意全無。

3

這個怪老頭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施主,何不請老衲喝兩盅?

我不禁啞然失笑,開始打量這個老頭。他上身穿一件本該是白色的襯衫,領口早被汗染黃,下身是一條黑黝黝的西裝褲,腳蹬一雙顏色同樣可疑的白皮鞋。

如果無視衣著,那麼他非常清瘦,頭發全白,臉上卻沒有皺紋,頗有點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意思。至於具體年齡,那對我而言簡直是達芬奇密碼了,我隻能說,是在四十歲到七十歲之間。

我心想,你老衲,我還方丈呢,你是誰派來搞笑的吧?口中卻問,老人家,您說什麼?

老衲沒有回應我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道,施主,老衲與你有前世的鹽分。你我相遇便是鹽起,分離便是鹽滅。飲兩杯濁酒,浮一大白,可參透塵鹽,看破前世今生。

又突然提高音量,唱道: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4

這老衲把“緣分”說成“鹽分”,不知道是哪裏口音,看起來是個騙吃騙喝的酒瘋子。也罷,待本施主去買幾瓶啤酒,看他耍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