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淚,落到這名貴的地板上,她終究隻是個女人,一個弱女子,無論如何的偽裝,那副堅強的華麗外殼脫下後,隻有那一份獨屬於一人的柔弱,不過這份柔弱顯然不屬於眼前這個紈絝。
方十街,一條到了夜晚恐怕會歪歪扭扭的街道,在這裏,繁華與沒落並存著,墮落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著。
作為這條街最普通的一份子,郭野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像是這條街的附屬品一般,完全的融入到了其中,跟著這條街一起墮落著,一起無名著,望著同樣一小撮天空。
在巷口買了一份晚報,仍然把這報紙錢欠下,就是這個剛剛把黑叔驚出一身冷汗的男人,此刻卻判若兩人一般,轉眼間變成了猥瑣大叔的模樣,那些所謂的氣勢又或者殺氣就像是根本沒出現過一般,誰又會想到這個方十街最不起眼的人物,剛剛嚇的方十街有名的混子抱頭鼠竄。
“於伯,最近有什麼新鮮事?”郭野掏出一盒軟白沙,熟練的彈出兩根,一根恭敬的遞給這個樂意賒他一份早報於伯,另一根自己放到嘴邊,也不著急點燃。
“方十街可是安靜的很,這條街可是跟這座城市就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少了誰都能活,即便是你這位大菩薩,倒是跟在你後麵的那個小兔崽子怎麼不見了。”於伯淡淡的笑道。
“受了點小磨難,現在正舔著傷口呢,對他來說是件好事,於伯,怎麼那麼關注那小子?別告訴我從他身上看到了什麼食牛之氣,那都是扯淡,反正我不信。”郭野點燃那根軟白沙,深深吸了一口,二手煙在肺中醞釀著,似乎都舍不得吐出來。
於伯笑了,這個表情嚴肅到讓人不敢親近的老人笑起來卻有幾分親切感,或許這個老人也隻會在這個盲流子眼前露出這罕然的笑容。
這到底方十街芸芸眾生嘴裏的物以類聚還是於伯眼中的物以類聚,這是個不需要太過考慮的問題。
“隻要是不生在世家,不是紈絝,不是紅二代,不是二世祖,稍微卑微一點,在我眼中都是好孩子。”於伯不緊不慢的抽著這四塊五一盒的軟白沙,似乎這句話出現在一個報亭大爺嘴裏很沒有根據。
郭野聽完這一席話,緊接著大笑,被煙嗆的咳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笑的前俯後仰,笑彎了腰。
“有這麼好笑?”於伯看著有點癲狂的郭野,臉上卻沒有反感,這個被社會折磨出一套屬於自己無懈可擊的理論爛人們,有幾個不是瘋子?
“至少比某些笑話有意思的多,於伯,聽街裏幾個老油子說你是退休的高幹,是不是真有這事?”郭野話鋒一轉,不經意的推敲著。
“如果你真是個老兵,就當我是個高幹吧。”於伯彈掉煙灰,望著即將要靜下來的北京,而不是眼前的方十街。
郭野摸了摸胡茬,若有所思,同老人的方向望過去,喃喃著說了些什麼,但無論這個老人,還是這座城市,又或者方十街,都沒有人聽見。
“這就走?”於伯看著準備離開的郭野。
郭野回過頭,那張臉跟北京的繁華襯托起來,格外的抽象,就像是個悲情電影一般。
“去給那個不爭氣的孩子爭一口氣,咱們這些鬥升小民雖然沒有什麼能耐,但某些東西,該扛的還得扛,雖然吃點虧是好事,但人的腰杆要是真彎的時間上了,想要再挺直,就難了。”郭野笑著,就如同北京的一個老炮,一個頑主,不過這都是強行詩情畫意出來的詞彙。
在悲慘的生活麵前,無論描寫的多麼華麗,總有人會體會到那真真切切的疼,真真切切的苦。
於伯暗暗點了點頭,沒有多囑咐些什麼,又或者在郭野這類人麵前,大多話都是多餘,說出來就徹底變了味。
有些話在別人口中聽到,要比自己口中說出有意義的多。
郭野就如同一個遊魂,遊蕩於不大不小的方十街。
比起滿城的紙醉金迷,方十街要黑暗的多,隻有幾家門店如同星星之火。
一直走到街的盡頭,郭野才停住腳,走過一個個台階,慢慢脫掉上衣,赤裸著上身,身材可以說是健壯到極點,沒有一絲一毫的贅肉,又不像是某些健身房中的蠻牛塊頭那麼恐怖,月光下,滿身的傷痕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這個規模恐怖的傷痕,不知道在這副身軀中存在了多麼久,又或者有著什麼故事。
在郭野的胸口赫然紋著四個有些歪歪扭扭的字母,甚至其中有一個被巨大的傷疤所遮掩大半。
TSOD。
或許這座城市知道這幾個字母代表著什麼意思的人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