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二丫回來了。”
二丫回了鳳陽城,進了縣衙,便直接來到後院尋著老爺。江左郎扶起風塵仆仆的二丫,讓她坐下,再為她倒了一杯茶水。
“不急,先歇會兒再說。”
二丫直接從懷中取出信封,交給江左郎。江左郎靜靜地打開信封,靜靜地讀信,眉頭微微舒展,讀完後又蹙起。
“恩,我知曉了,此番辛苦你了。”
二丫忽然覺得少爺與此時頭發半白的老爺異常相似。
“二丫不辛苦。”
江左郎點點頭,示意二丫回去歇息,二丫便作個揖,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忽然想起甚麼,複又轉回身問道:
“老爺,小姐呢?”
“婷兒等不及,半月前隻身出去尋阿命去了。”
“啊,可真不湊巧。”
二丫輕呼一聲,感覺真真是不湊巧。
“老爺,怪二丫回來晚了,不如我追上去把小姐尋回來罷。”
“不必。”
江左郎隻說了兩字,便轉過身去。二丫瞧一眼老爺背影,也下去了。
瞧著案幾上亡妻的靈位,江左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走到案幾近前,把信放在燭火上燃了,靜靜瞧著信紙燒成灰燼,才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阿柔,咱們苦心想要逃離那座江湖,咱們的孩兒卻仍是逃不掉。也罷,老天既然安排如此,自有他們的命數。”
他目光柔和下來,伸手撫摸靈位,嘴中呢喃道:
“阿柔,為夫會一直陪著你。”
***
“劈啪。”
樹枝炸裂蹦起幾顆火星,火堆已快熄了。
“你也是鳳陽人?那咱們可是同鄉了。”
“唔,小僧並不是鳳陽人氏,隻是年幼時流落至鳳陽城,尋了城外一小廟,幸而唯一的主持收留,才度過這十餘年。半年前主持圓寂,小僧亦不想一人守在那,便自個兒出來,應當算是雲遊四海罷。”
覺通似在訴說他人故事一般,讓江知命又想起真真是每個人都有一段屬於他的故事,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又問道:
“你怎的會流落至鳳陽城呢?”
“要說起這些,須得從小僧更幼時說起。”
覺通竟然起了興致,折幾根樹枝丟在火堆上,把火勢燒得旺些,又拿起水囊灌下一大口,咂咂嘴,接著道:
“我本是靈山寺的和尚,打我記事起,便在那兒了。八歲那年,大師兄下山雲遊,我央求師父多日,才能與大師兄一齊出來。”
“‘茫茫大夢中,唯我獨先覺’,大師兄法號覺夢,似乎在夢中也可修行。你可知他有多厲害,真是博古通今、文武雙全,除了師父,便是他對佛法研習最深。唔,你未曾見過他,如何說你也是不能明白的。”
不難看出,覺通對他那位大師兄推崇的緊,江知命亦是真心想見識見識,問道:
“那麼覺夢大師現在何處?”
覺通目光暗淡下去,低頭沉默一會兒,隻說出兩字——圓寂。江知命有些吃驚,亦有些感慨天妒英才。
覺通繼續道:
“那一日大師兄與我正巧到了鳳陽城,我在城外候著,大師兄去城裏化緣,可直到入了夜他才回返,說是替一位身患怪病的孩子醫了病,大師兄慈悲心腸,隻當是做了一件小事,卻不曾想忽然暴斃而亡。”
“阿彌陀佛,是佛祖把大師兄召去了麼?”
覺通滿眼悲切。
江知命閉上眼,記憶一瞬間回到年少時靈魂出竅的時候,見著那手捏一串血紅念珠,讓他感到恐懼的老和尚。便是他麼?江知命起身,一步跨至覺通麵前,雙膝跪地,深深一拜。
“江施主,你這是作甚,小僧承受不起。”
江知命抬起頭時,額上占了泥土,眼眶已是紅了。
“我便是那患了怪病的孩子。”
不難想出,那時替江知命醫病的便是覺通的大師兄,怪不得喝水的嗜好如出一轍。隻是怎的會突然就圓寂了?莫不是他把自身生機都給了自己?若真是如此,那便連恩情也無法報答。阿爹曾對自己說過若是遇上了恩人,定要好生報答,可此時連恩人也沒了,該如何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