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歸想的,見得丁薇眼睛圓瞪的模樣,到底還是老實應道,“本來是在東昊了,但是船老大說今晚就進金河口,明日就到我們大越了。”
“嗚嗚,太好了,太好了!”乍然而至的狂喜,讓丁薇眼淚落得更迅速,雙手捂了臉孔放聲大哭,“嗚嗚,我回來了,回來了!”
那中年婦人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就以為丁薇是大越人,不知什麼原因流落到東昊去的,如今這般正是能回到家鄉而歡喜。
於是心底生出幾分同情之意,趕緊勸道,“好了,好了,大妹子,回來就好,你可別哭了。如今咱們在行船,最是忌諱這個。待得明日咱們就能看到大越的黃土了,到時候你再歡喜也不遲。”
“什麼?”丁薇猛然抬起頭來,後知後覺問道,“嬸子是說,這船往哪裏去?”
“大越啊,”那中年夫人被繞的暈了頭,晃晃腦袋才又道,“我方才說過了,咱們剛剛離開東昊的大運河,這會兒怕是正要進金河口,馬上就要到大越的地界了!”
這是離家越來越遠了,丁薇顧不得身上軟綿綿沒力氣,跳起來就往艙房門口跑,可是一開門,潑天的風雨瞬間把她澆個濕透。漆黑的夜晚,怒吼的風雨,猙獰肆虐的雷電,讓她徹底傻了眼。
那中年婦人這會兒已是搶上前來,一把扯了丁薇,末了嚴嚴實實關了門,栓緊了門閂。終是忍不住惱道,“你這妹子到底在鬧什麼,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求主子救你!你不是大越人嗎,回家怎麼不歡喜,難道你是東昊人?”
冰涼的雨水順著丁薇的頭簾滴落,倒是讓她清醒了幾分,乍然回歸的狂喜,連同離家越來越遠的焦急,都奇跡一般退了下去。
隻要回來就好,隻要還有命在,總能回到京都,回到家裏。如今身在他國之人船上,倒是不好露了身份,萬一遇到歹人,豈不是樂極生悲。
這般想著她就胡亂抹了一般臉上的雨水,給中年夫人行禮賠罪,“嬸子,我也是一時歡喜瘋了,倒是連累您跟著受累了。”
那中年婦人也是個脾氣好又心善的,雖然中衣被澆濕有些不舒坦,但見丁薇這般倒是擺擺手,不在意道,“成了,你也別客套了。反正也被澆醒了,咱娘倆說說。你這到底怎了,大白日裏飄在河心,若不是我們行船經過,你怕是就真沒命了。看你穿的也不差,難道是不小心落水了?”
丁薇腦子裏急速轉動,臉上卻做出一副悲憤模樣,想起任憑自己飄在河裏的公治明,隨口就編造了一個夫君乍然得了富貴,想要休妻另娶,她不從就被騙出遊玩,結果被狠心推下河中的故事。
那中年婦人聽得咬牙切齒,大罵道,“這該死的男人,怎麼富貴了就如此對待發妻?真是該天打雷劈!”
丁薇聽得她這般說,倒是有些後悔故事編的這麼精彩,生怕公治明真被天打雷劈,趕緊往回圓話兒,“他也是被狐狸精迷惑了,我如今就怕家裏幼子被錯待,急著趕回去尋娘家人撐腰,即便他要再娶,也要把兒子給我教養啊。”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你這脾氣…也真是太軟和了,人家都這麼害你了,你還替人家說話!”那中年婦人有些恨鐵不成鋼,想數落幾句又覺得丁薇夠可憐了,就歎氣道,“我夫家姓羅,這幾天你就叫我羅嬸子吧。聽說明日不停船,後日才能靠岸采買,到時候我同主子說一聲,放你在那裏下船,到時候遇到回東昊的船隊,你就搭個順風船回去吧。不過可得看好人,碰到那黑心肝的,半路搶了銀錢推你下水,你就白逃了一條性命了。”
丁薇感動於婦人的好心腸,連連點頭,“多謝嬸子惦記我,我夫家姓雲,多謝嬸子救命之恩,它日若是有機會,一定報答嬸子。”
“那好,我以後幾喚你雲娘子吧。”羅嬸子爽快的擺手,“你也別客套了,都是女子,誰見了都要幫一把。睡吧,今晚這樣的風雨,也不好給你整治吃食。明早我給你熬完魚片粥,保管你喝了立刻就活蹦亂跳。”
“謝嬸子。”丁薇也不敢再說,趕緊重新躺了回去。羅嬸子一口氣吹熄油燈也躺了下來,船艙裏再次陷入了黑暗,自然也顯得外邊的呼嘯風雨更猖狂了。
丁薇一時歡喜終於回來了,一時又恨不得一步邁回京都去,一時又猜想著夫君兒子都在做什麼。這般反反複複裏,到底實在耐不得身子疲憊,居然當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