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被請去府衙一事,不消半日便在江南沸騰開來。
時至晌午,沐少卿正在西園同輕音吃飯,聽琥珀說起外頭的事,提及蘇拂柳,他麵色一凝,將筷子放下,盯著琥珀道:“我不是說過,在這裏不許提她嗎?”
琥珀自知是觸了他的逆鱗,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
輕音見沐少卿麵色難看,顯然再無心吃飯,便伺候他洗漱,小心翼翼地道:“牢中苦寒,我們也該想想辦法,先將姐姐保出來!”
沐少卿漱了口,涼涼地說道:“虧得你喚她一聲姐姐,她待你卻全無情分,倒也不必為她著急,若柳驚濤是個有膽魄的,便將罪名坐實了才好,隻打雷不下雨,也叫江南百姓白喚了他一聲父母官!”
他說著擦了擦嘴角的水漬,又道;“事情若傳到老太太耳中,恐怕她又要生出些事來,我得吩咐他們不許往上院傳,你好好歇著,我晚上再來看你!”
輕音應了聲是,送他出門去,回來後看著滿桌幾乎沒有動過的菜肴,不覺臉色暗了下來,“豆兒,都撤了吧。”
豆兒便叫人來撤下去,伺候她洗漱一番,進裏間後,細聲問道:“姑娘這步棋,奴婢竟是有些糊塗了,柳驚濤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斷不敢將蘇拂柳蓄意害人的罪名坐實,這樣一來,姑娘前後豈不白忙活一場?”
輕音倚在榻上,懶懶閉上眼,道:“蘇家與皇室相關,要治她的罪談何容易?我行此險招,不過是要讓沐少卿與蘇拂柳之間的矛盾加深。雖然蘇留毅娶了沐雪,但到底不是沐府的宗族女子,蘇沐二府唯一的紐帶,還是沐少卿和蘇拂柳這場婚姻。若非老太太阻止,這條紐帶早已被切斷了!”
豆兒狠聲道:“奴婢冷眼瞧著,那老東西甚是維護蘇拂柳,且對姑娘處處壓製,我們何不將她除去?”
輕音忽的睜眼,視線宛若利刃一般落在她臉上,低聲喝道:“在上院伺候的,上至柳眉下至灑掃粗使的丫頭,哪一個不是身家清白的?她的飲食起居多少雙眼睛盯著,莫說我無法接近她,就是與她同屋而居,怕也是沒有機會!”
見豆兒駭的垂首,輕音自知話語過重,又合上眼,略顯疲倦地柔柔額角,“老太太是沐少卿的支柱,一旦她倒下了,沐府那些盯著當家人位置的人一定會群起而攻,焉知蘇拂柳又不會趁機從中謀利?有她對我的偏見,反而能令沐少卿對我多幾分愧疚憐惜,我行事則更加方便。”
豆兒點了點頭,卻又不甘心,“難道我們就放過這個能令蘇拂柳栽跟頭的大好機會?”
輕音悠悠說道:“蘇拂柳算什麼,不過一個黃毛丫頭,掀不起什麼大風浪。蘇府出了三條人命,作為主事人的蘇拂柳卻似無事人一般,蘇家在江南的名聲,隻怕要落下一截了。”
豆兒顯然無她這般的眼界與心胸,一心記著蘇拂柳從前待她的種種,心中有恨,便問道:“姑娘,要不要叫人格外關照一下她?”
“她壞了蔡權的好事,柳驚濤和蔡權交情匪淺,即便我們不說,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悠悠的涼風和著女子輕聲,宛若鶯啼,卻叫人聽了心中生寒,“隻是你還是要走一趟,告訴柳驚濤,陸子琴不出麵,絕不放人!”
豆兒擔心地問道:“可萬一是瀟荻出麵呢?”
“瀟荻此次出行十分隱秘,若非那日在蘇府偶然見他,便是殿下也不知情。想來他是不願人知道他的行蹤的,自然不會親自出麵,如此一來反而正好,陸子琴如此重視蘇府的人,瀟荻袖手旁觀,二人之間勢必會有矛盾。隻要陸子琴一出麵,江南的流言就足以將蘇府淹沒!”
她薄衫軟緞,慵懶地倚在玉枕上,柔柔牽著嘴角,誰人見了不生三分憐香惜玉之情。可誰又能知道,這軟玉溫香之下,隱藏著一顆算人計物七竅玲瓏心。
陸子琴身為皇子,他一旦出麵,柳驚濤勢必會說是迫於皇子威嚴不得不放人,他也無可奈何!如此一來,蘇府仗勢壓人胡作非為的名頭,便傳揚開去了。
再商者,最看重的事誠義二字,今日蘇府能仗勢逼官府,來日焉知不會欺壓同在商道的他們……
豆兒細想此間,竟覺十分解氣,隻一心要將蘇府打壓下去,也樂的去府衙走一遭。
將輕音的話傳達後,她又私下尋了負責看守蘇拂柳的差役,明裏暗裏叮囑他們好生關照蘇拂柳,塞了不少銀子。
那柳驚濤思前想後,深知將蘇拂柳留在手中便是塊燙手山芋,隻盼著蘇府早些時候來人,將她領回去。可等了半日不見來人,卻等來了這樣的指示,若真等到六皇子出麵,隻怕他頭上這頂烏紗也該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