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太太臉色緩和下來，柳眉又道：“拂柳又是個極孝順的孩子，她知道老太太掛念她，身上帶著傷，又怎好叫老太太為她操心的？”
如此費了一番口舌，老太太總算是丟開去，隻歎蘇丫頭沒留下來，又囑咐沐少卿勤去蘇府走動，沒得叫老爺子因他怠慢了，不肯讓拂柳回來。又讓柳眉挑揀些上好的藥膏藥材，送去蘇府。
最後才看沐少卿手臂上的傷來，問他大夫怎麼說，疼不疼。
如此一番下來，竟已至上院鎖門時，才不得不辭去。
行到半路的紫藤弄巷中，抬竹椅的轎夫忽的一驚，大聲喝道：“前麵有人。”
隨後跟著的幾名小廝齊齊圍了上去，隻將弄巷裏頭一個身影按住，拿了出來，燈盞齊齊往上一照，映出是個十六七的丫頭來。
柳眉下了轎子，上前細看，心下不覺一驚，過來回，“老太太，是琉璃院伺候的丫頭思香。”
老太太眼神一凝，隻叫人放下竹椅，叫柳眉將那丫頭帶過來，自己問道：“你出來作什麼？”
那丫頭嚇得瑟瑟發抖，半晌不吱聲，老太太又喝道：“鬼鬼祟祟的，不是做賊，就是打了壞主意，叫老媽子來捆了，細細問出緣由回我。”
老太太話一落，小廝們就要將她扭開，思香這才忙喊饒命，隻說：“四姨太病了，打發奴婢出來取藥，因怕驚了老太太，便想躲一邊去。”
“姨太太病了，上院裏頭自有女大夫住著，藥材也是齊全的，何必巴巴地打發你這個時辰來取藥？”老太太眼裏豈容沙子，冷冷說道：“可見是在說謊，眼下上院到了鎖門的時辰，裏頭的人也肯放你出來……”
上院的事一直是柳眉管理，聽老太太如此一說，忙欠身請罪，“是我疏忽了。”
老太太道：“下頭的人要欺上瞞下，便是你有三頭六臂，總有顧不到的。”說著又要叫人捆下去，那思香這才說了實情。
那四姨太犯的麻風，若請了上院的大夫，老太太必定知道，一定會將她趕出去的。幾個丫頭也跟了十多年，她向來不苛待。私心裏便想著這病雖然厲害，但小心照料，又在琉璃院那偏僻地方，也不會傳染人的。隻再盡心盡力服侍她幾年，一朝去了，也算是盡了這場主仆情。
老太太聽著話，想起小兒子的死來，半晌沉默。
直至上院負責看守的老媽媽尋了出來，說是過了鎖門的時間，老太太還沒回去，特意來看看的。
柳眉這才提醒老太太，“如今夜深露重了，老太太不若先回去，待明日再說此事。”
老太太這才回神，說道：“雖然之前權兒沒說，但秦芳既有他立下的納妾書，便是我沐府的人。何況當初她收我權兒夫婦屍骨回來，也算是老婆子的恩人。”她話至此，已有哽咽之聲，“麻風這個病雖然棘手，但或許就有那未出世的高人也說不定，眉兒，你叫少卿在外留心，若有人能治這個病的，沐府定有重金酬謝。”
說著略緩了緩，看向還跪在地上的思香，道：“你竟還忠心，今後琉璃院再有什麼不好的，不必藏著掩著，告訴二姨太知道，她自然不會虧待了你主子。”
思香千恩萬謝後，跟在後頭回了上院去。
隻說蘇拂柳沐府一行，將自己半張臉徹底毀了，又想著自己如今毀容，沐少卿再看不上，多少能死心。隻是好好的花容月貌，今後都要帶著那猙獰恐怖的傷痕，心中難免惆悵。
靈兒一心要將她臉上的傷治好，苦苦求告裘大夫無用，便私下托人四下打探去痕的良藥。不想這藥沒尋到，倒是叫她探出另一件事來。
“下頭的人說親眼看到那女人扮作男裝進了花月巷，進去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又出來了。”
蘇拂柳剝著蓮蓬，暗暗盤算，表麵上花月巷是附庸風雅之地，實則做的是穢亂營生，也兼各地消息倒賣，龍蛇混雜。輕音看似柔柔弱弱的樣子，實則深諳謀人之道心計深沉，她去花月巷做什麼？
那裏，究竟隱藏著關於她的什麼秘密？
隻看自家小姐將唇一勾，靈兒便知她丁又有什麼壞點子，瞪了瞪眼，堅決且堅定地道：“小姐，無論如何，這次你是不許再出門了。”
蘇拂柳笑道：“我臉上裹著紗布，出門也太招搖，隻是在想，若是沐少蓮知道了這件事，她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