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沒有防備，蘇拂柳手肘摔在床欄上，整個手臂都發麻。聞言怔了片刻，心中已經涼了半截，“就因為她昨晚來過東苑，所以你就斷定是我害她？”
她早知自己在他眼中惡毒模樣，也從未想過去糾正，也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西園子的女人，卻沒有想到，堂堂的沐府當家人，也會有為一個女人不分青紅皂白這一日。
“她中的毒隻有靈珠草才能解！”沐少卿含恨看著半躺在青紅軟帳內的女子，咬牙一字一頓說道：“蘇小姐，你前些日子才得了一株靈珠草吧！”
靈珠草的事，蘇拂柳也隻聽裘大夫簡單說了一下，隻說此草有接骨續脈之效，就連它長的什麼樣子都沒見過。何況那株靈珠草，是柳驚濤為了賠罪送來的，她轉手就送了裘大夫。
“我曾得靈珠草一事，你如何得知的？”雖說柳驚濤送禮賠罪不是什麼秘密，但禮單從不公開。這麼丟臉的事他自己也不會四處說，蘇府知道的也就蘇爺爺和靈兒冬竹幾個信得過的丫頭，沐少卿又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今日若將靈珠草交出來也就罷了，若是不交……”
屋外朝陽徐徐，晨光醉人，沐少卿這話和著百鳥鳴唱，傷人入心。
蘇拂柳心身俱傷，索性也不多辯，坐直了身子，隻道：“靈珠草我確有，此刻就在我臉上覆著，你若但真要救她，便扯了我這紗布去吧！”
“你……”隻因蘇拂柳性子太刁，又不肯服軟，沐少卿原本有心與她好說，見了她卻總也按捺不住性子。此刻又見她這般無賴，加上擔心輕音的性命，因此氣的失去理智，竟渾然不顧上前就去撕扯蘇拂柳臉上的紗布。
蘇拂柳臉上的傷口原已開始結痂，哪裏經的他這般撕扯，瞬間已經血流如湧，將片片白紗染的猶如百花綻過，滿目落英。
便是切膚碎骨的痛蘇拂柳也曾受過，此刻卻覺那些疼痛不過綿綿細雨，夜過無痕。她任由眼前的人扯弄自己臉上的傷口，始終帶著淺淺笑意，眸中有淚，卻不落下。
隻聽得‘砰’的一聲，靈兒衝了進來，一把將沐少卿推開，護著蘇拂柳，含淚吼道：“姑爺要將我家小姐折磨致死才甘心嗎？”
沐少卿此時方醒悟，再看蘇拂柳粗衣麻布，頭發淩亂，半張臉傷口外翻，鮮血淌了一床，不覺怔住。
靈兒一麵替蘇拂柳擦拭傷口，一麵又道：“那女人自己來了這裏，死活便賴到我家小姐身上了？她的命是命，我家小姐就不是，姑爺要拿小姐的命去抵那女人的命不成？”
沐少卿看她臉上傷口觸目驚心，一時間，隻聽靈兒又道：“再說那靈珠草，原是柳驚濤送來給小姐醫治傷口的，就因手裏有這草，所以小姐就與那女人身上所中的毒有關？若照姑爺這樣講，頭前擁有靈珠草的柳驚濤，如今擁有靈珠草的裘大夫，就是皇宮中還有一顆，他們不都是下毒的凶手了？”
靈兒絮絮說了一堆，沐少卿卻隻聽進一句，“靈珠草在裘大夫手中？”
靈兒正忙著翻出紗布藥膏來，聞言又急又氣，小姐就不該回沐府來的！與老爺夫人關係再怎麼僵，也總好過在沐府受這些氣。
“靈珠草在裘大夫那裏，我不開口，他不會給你。沐少卿，你等著為那女人收屍，若氣不過，大可殺了我為她抵命！”蘇拂柳臉上的傷口還在滴血，她倚著床欄，看著男子氣的鐵青的臉，淡淡笑開。
曾幾何時她羨慕戲文所演，衝冠一怒為紅顏，她也曾幻想過將來有一日，有一個人能為她如此生死不顧，隻將她一人放在心尖，哪怕是與天下人為敵！
如今她果真見了，隻是這個人所為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子。
鮮血的味道在屋子裏蔓延著，掩去滿屋花香，掩去女子情深，醞釀出恨與怨，交織出一道道深深的鴻溝，將本應是白首不相離的夫妻，變成了宿世的仇人。
盯著蘇拂柳看了半晌，沐少卿終究隻有短短的三個字：“你不配！”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一句：“殺你，髒了我的手。”
他來時騰騰怒火，走時滿腔怨憤。
她從前將心隱藏，將情收斂，此刻卻是真正的明白，這個男人，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不是屬於她的。她多麼希望那一把大火延綿不絕，將她同滿身的罪孽焚為灰燼。
二姨太趕到時，隻見滿地狼藉血跡斑斑，又見蘇拂柳歪在床上麵無血色，竟似沒了半條命的樣子，心疼起來，問道：“這又是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