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便將昨夜輕音來的事,今早姑爺的興師問罪一並說了,最後又道:“她讓小姐遭了這些罪,今日要是毒死了也就罷了,要活了下來,我就拿刀砍了她,再抹了脖子,橫豎一命抵一命,也省的她再興風作浪!”
“姑娘這話可渾說不得!”柳眉忙勸,蘇拂柳本是個烈性的人,這靈兒跟在她身邊長大,自然染了幾分性子,就怕她真衝動做了糊塗事。
一麵說好話勸了二人,又去西園子找老太太派來的老媽子,細問事情究竟,再去找沐少卿問。
卻不想此時蘇留毅竟攜沐雪登門來訪,說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多謝她在生意上的照拂。沐少卿少不得將輕音的事情擱下,陪著二人來到上院同老太太說話。
因沐雪本是沐家人,隻不是宗族的人,精明能幹懂得分寸,老太太格外喜歡。隻說:“蘇丫頭幾分精明勁兒,都學你的!”
又見蘇拂柳不在,忙叫人去請,“她父母親來了,你們也不去叫人通傳!”
蘇拂柳回沐府,原就是要避開二人,此刻滿心又在沐少卿薄情寡義上,此刻老太太來請,隻說身上不舒服,推了去。
去請的人便回說她身上染了風寒,不宜出門。
隻柳眉同沐少卿知道剛才的事,皆不做聲。
那蘇留毅對這個女兒本不多關心,聞言隻道:“既然病著,就不必來了。”
倒是沐雪到底是女子,再怎麼精明也總有柔腸千轉,隻說要去看看。
因怕下頭的人說話不知輕重,柳眉自請陪同去,至東苑時,蘇拂柳因身子疲乏已經睡下,隻靈兒在一旁看守。見到自家夫人前來,未語已經泣不成聲。
沐雪一生跟著丈夫在外奔波,女兒不足月便留在家中,也有想念的時候。隻想丈夫操持著蘇府的生意,自己若不幫襯,他如何吃得消?不得不狠心將女兒拋下,經年累月,竟不知如何與女兒相處,好不易見了麵,她也總是張牙舞爪的不安生,叫她心中又氣又愧。
如今隻看靈兒哭的這般傷心,又看過蘇拂柳裹著紗布的臉,不覺背過頭去暗暗抹淚。
“便是尋常人家,缺衣少食卻能其樂融融,蘇府榮華富貴樣樣有,夫人就不肯將打理生意的那些精力,放一些到小姐身上嗎?外頭的人都說,小姐是爹生爺養,說她有爹娘竟不如沒爹娘的……”
靈兒句句是刺,字字是針,狠狠紮在沐雪身上。她何嚐不想看著女兒成長,教她琴棋書畫識文斷字……
隻是,“太遲了!”
整整十七年的不問津,已經叫她女兒學會怨恨,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做一個母親。
因怕靈兒說出些什麼來,柳眉隻說不要吵了拂柳休息,又明裏暗裏同靈兒使眼色,將沐雪帶了出去。
屋內無聲,蘇拂柳忽的睜開眼,盯著賬頂看了半晌,習慣性的牽起嘴角,淡淡笑開。
愛而不得,得而不愛,這就是老天爺對她前世罪孽最深的懲罰,所以令她重生來再償一遍苦果,為曾經犯下的錯誤贖罪。
如今她怨無可怨,戀無可戀,唯有滿腔贖罪的心思,還支撐著她的軀體。
至靈兒回,來到賬前,她淡淡吩咐道:“你親自去裘大夫那裏一趟,將靈珠草取來,送到西園去。”
靈兒死活不動,“她死便死了,小姐何苦要救她?”
蘇拂柳掙紮著起身來,“你若不去,我去。”說著,但真要下床來。
靈兒忙道:“我去便是,你別再折騰自己了。”她說著喚了冬竹進來,細細囑咐她照顧好人。
“靈兒……”蘇拂柳倚在床欄上,平靜地說道:“我已非昔時人,所謀之事前路未知,或有性命之憂,你……”
不待她話說完,靈兒道:“靈兒這條命就是小姐的,生死你定!”
默了片刻,蘇拂柳方道:“去吧。”
靈兒便去,冬竹盯著蘇拂柳看了半晌,終於問出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慮,“小姐究竟是如何知道奴婢和劉媽媽身份的?巧兒的身份奴婢一直知道,可宋媽媽就是淩煙閣也沒查出來,小姐又是如何知道他們身份的?”
蘇拂柳苦笑道:“便是我說原因,你也不信,隻有一點,我知道的所有事情,所付出的代價,遠比你們能想象的要慘烈的多。”
家破人亡眾叛親離,這個代價,沒幾個人能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