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沐天權本不是個能做大事的,此刻渾然沒了主意,隻蘇拂柳說什麼是什麼,一應的點頭,“你說!”
“今兒老太太高興,此事揭出來也是眾人難堪,我隻當今日沒見過大伯,你看如何?”蘇拂柳說著,叫靈兒滅了火,隻見滿地月色映著細碎花朵,似鋪了一層白霜,迎著天上一輪圓月,竟似個白晝一般。
沐天權早知道這蘇拂柳是個不饒人的,平素與他不相幹,倒也渾然沒理會。隻今日被她拿住這個短兒,想著恐怕是在劫難逃,定然逃不掉去,今見她肯息事寧人,哪有不喜的?
忙謝過,又反應過來她如此方便,莫不是還圖什麼?因抬眼看蘇拂柳,隻見她身穿淺橘色的掐絲軟緞,衣身上綴著寶玉碎片,長發鬆散挽在腦後,垂下一縷在額前,用上好的紫玉曇花簪子別著,垂下流蘇來,發鬢一側又簪一朵絹紗玉枝堆的桂花,盈盈立在月色中,麵紗掩去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盈盈含笑的眼來,一時間竟又看得呆了。
隻略看了片刻,他又垂下眼去。蘇拂柳美則美矣,卻不是輕音那一流的,似池中青蓮,隻可遠觀罷了。
蘇拂柳心中冷笑,從前就聽大老爺名聲不好,早已有心治治,今兒陰差陽錯的竟撞上此事,又將輕音和沐少蓮都牽扯進來,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這話原不該我說,不過一個戲子,外頭多少等著上趕,大伯又何必為了她傷了體麵?”她撫了撫鬢發上的桂枝,旋身一轉,便從假山後出去,“如今我是看開了,若放在從前,今夜的事不會就這樣完了。”
遠遠的又聽見靈兒說:“大小姐自己行這樣事也就罷了,怎麼偏偏還拉著小姐來,真不知她安的什麼心?”
又聽蘇拂柳小聲說道:“你胡說什麼,蓮姐到底是女孩兒,此事與她什麼相幹,不過是碰巧罷了!”
沐天權一聽此話,再想沐少蓮那日來尋自己的話,又聯想蘇拂柳的話,今兒中秋團圓,她怎麼就湊巧出現在這裏?
心裏想著此事,又見輕音衣不蔽體地躺在石板上,生怕再有人來見了生出事端,忙收拾著匆匆離去。
隻說蘇拂柳一路出了西園,見月色十分清涼,各色菊花夾道綻出一條彩帶,又有柳枝扶風而動,青烏綠柩,十分宜人,便同靈兒閑閑的逛了起來。
靈兒前因蘇拂柳諸事皆為輕音所累,因此對她十分憎惡,隻拿捏住今夜的事,想著定要治她,卻不想蘇拂柳竟如此輕易翻篇去,滿心的不忿。
“小姐何不趁此機會,打發了她去?”
蘇拂柳道:“頭前沐少蓮告到老太太跟前去,並未怎樣,今日舊事重提,終究也無果。大老爺到底是沐府的人,老太太再生氣也不會拿他怎樣,我若捅出去,倒是叫他對我心生怨懟,反到沒意思。如今他隻疑心是沐少蓮叫我來的,自然會爭對她去,我也可以省省心了。”
略頓了頓,她又道:“你隻叫人放出消息去,就說大老爺上次闖入西園子,也是她給老太太說的。”
靈兒隻管應下。
且說沐少蓮自認為得逞,一心等著事情發出,好看熱鬧。隻等了一個明月夜,到天色發亮,東邊日頭升起,西園那邊竟還無一點動靜,疑惑起來,忙叫人去打聽。
卻聽翠翠回來說道:“西園倒是鬧了起來,隻說是姨奶奶昨夜貪玩受了風,今晨忙著請太醫呢。”
“就沒其他事嗎?”沐少蓮心中暗奇,昨夜她一走,便將原本支開的人都叫了回去,他們不見了主子,自然是要找的。假山離西園子不遠,他們看見那事,必定是要鬧出來的,如何就沒有動靜?
“沒有。”翠翠點點頭,堅定地說道:“奴婢還特特地問過她們,隻說昨夜姨奶奶賞了半夜的月,染了風罷了。”
沐少蓮隻恨昨夜自己走的太急,又過於自信,因此沒有防備,如今知曉實情的,也就隻有沐天權了,因此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她人還未出院子,卻聽外頭伺候的小丫頭進來傳話,說是西園的豆兒姑娘來了。她隻得將心打住,倚在床上作出一副宿醉方醒的樣來,叫翠翠將人請進來。
“昨夜我家小姐同你主子飲酒,半夜未歸我方去尋,隻見在石板上睡得憨,你家主子卻不見了影,累的小姐一早起來就喊頭疼,才囑咐人煎湯來呢。”翠翠一邊說著,一邊將豆兒迎了進來。
豆兒進內衣瞧,果見沐少蓮神情懨懨地歪在床上,麵無血色,隻將手中一盒子交給豆兒,道:“可巧,我家奶奶昨夜也在石板上睡著了,今晨急忙忙去請大夫來瞧,念著昨夜大小姐也飲的頗多,因此叫奴婢將這藥送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