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蘇拂柳低低一歎，“人老了，總喜歡找些事情來做。”
“外公常年一個人，怨不得他。”陸子琴眉眼一轉，盯著蘇拂柳臉上百合玉片製成的麵具看了半晌，怔怔問道：“還疼麼？”
蘇拂柳隨手就將那麵具截了下來，大方露出半張被灼燒過的臉，滿不在乎說道：“戴著這東西，總不習慣。”
那傷痕太刺眼，陸子琴別開臉去，從她手中接過那半張麵具，小心翼翼的給她戴上，半晌不言。
若當時他不考慮那樣多，不想著自己的前途大計，不讓柳驚濤將人帶走，這張臉仍舊是花容月貌。
隻可惜，他到底輸了氣魄，也輸了那份擔當。
氣氛凝重起來，蘇拂柳長長舒出一口氣，換了話題，“我可是聽說，蓮姐這兩日總去蘇府，兄長可有好好款待？”
聽她提及此事，陸子琴一張臉又苦了下來，扯著比哭還難看的嘴角，十分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小妹既然知道，就快些出個主意，總不至於讓為兄閉門謝客吧！”
沐少蓮打的什麼心思，陸子琴不用想就能猜到，倒也不是瞧不起，隻是他自己次此身未定，又何苦拖累旁人呢？
蘇拂柳待要再打趣幾句，忽的見春紅自外頭匆匆跑了進來，說道：“有那李家的上門提親，說是老爺在世時與大小姐訂下的姻親，此刻要來娶呢。”
她看向陸子琴，淺淺笑開，“兄長還有什麼煩惱嗎？”
陸子琴蹙了蹙眉，“這又是你安排的？”
蘇拂柳伸了伸懶腰，起身說道：“我還能左右老爺的決定不成？”又問春紅，“可通知蓮姐和二姨娘了？”
春紅道：“通知了，姨太太正往中院來，大小姐還在芍園鬧呢，說什麼死活不嫁。”
蘇拂柳抬首看了看，兩樹古桃落葉無聲，陽光斑駁灑在瀝青大石鋪墊的小道上，正是個看戲的好天氣。因問陸子琴，“兄長同去嗎？”
陸子琴對沐少蓮唯恐避之不及，哪裏還緊趕著上去湊趣的，忙起身就辭去。
蘇拂柳便帶著靈兒一同來到中院，見堂上立著一年輕人，錦衣華服儀表堂堂，那張臉就是同沐少卿相比也不相上下，可絲毫不像是在難民窟生活的的。
果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呢。
又見沐少卿坐在堂上主位，柳眉居他對麵，二人臉色都不大好看。
“二姨娘。”蘇拂柳上前見了禮，對沐少卿渾然不見。
“你來啦！”柳眉勉強露出笑臉，無心與她寒暄，隻招呼她坐下後，又垂首歎氣。
蘇拂柳兀自坐下，又將那人打量一番，見堂上無人開口，便問道：“聽說老爺生前給蓮姐定下了親事，就是這位不成？”
柳眉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有心不做這門親事，卻又礙著是老爺許下的，這人又拿了老太太同蘇老爺子給的信物來，再不願，也不敢不應。隻得點點頭，道：“他叫李知祥。”
蘇拂柳便含笑應道：“果真是一表人才，與蓮姐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如此說著，又四下瞧了瞧，問道：“怎麼不見蓮姐？莫不是害羞了吧？”
柳眉哪裏不知女兒性格，這李知祥雖然一表人才，但李家如今沒落，又是犯過事的。即便翻了案，也再無從前的光景，她如何肯嫁到這樣的人家？
可這門婚事原是早定，李家如今又沒有犯事，再退婚自然說不過去。因她又最是知道老太太的，這樁婚事再無轉圜餘地，就是她也沒有辦法。
那李知祥原以為自己一生算是完了，終日混混度日了了此生，卻不曾想去還有轉折。先是官府為李家翻了案，還了李家的基業，再有這樁與沐府的親事，他自認自己好日子來了。
渾然無自覺，隻問柳眉，“家父已經擬定了吉日，擇下良辰迎少蓮過府，不知嶽母這邊準備如何？”
柳眉聽了這話，滿心的愁緒，話也不知如何說。沐少卿接著他的話頭道：“親是家父訂下的，如今他不在了，自然也要問過老太太，當時蘇家老爺子也是見證人，也該問過他才好行事。隻等他們應了，還須得問名，諸多事情還須慢慢籌備，李公子又何必急在一時？”
李知祥哪裏知道沐少卿這番話是托詞，聽他如此一說，暗道自己可真是糊塗了，忙道：“原是我著急過頭，自然沐府說什麼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