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爺子的院子裏出來,蘇拂柳心情大好,仰首看了看蔚藍天際。朵朵碎雲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似無憂孩童玩鬧嬉笑,喜怒無常。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老爺子這頭已然開了口,無後顧之憂,如今便隻剩下皇命二字。好在兄長與薑國一戰中,有瀟荻在揚州為他後援,陸夜不敢作假。她所儲備的糧食,是為將來兄長與秦國開戰所需,時間還十分充足,足夠她拿到珩帝親自頒布的皇命。
一路至柳園,卻見沐雪還在古桃樹下呆坐著,她滿心雀躍也十分的煩起來,索性轉身出門,往水汀上歇去。
劉媽媽正叫人清理出湖裏的死水,引進後山的活泉,隻等著開春暖和了,便將藕段埋入池子下,今年夏天就可開花采蓮。
她這才想起那日自己與蘇留毅爭執,不願讓出柳園,才胡謅出這麼個名目來。不想劉媽媽卻是個實在人,記在了心上。
因換水,湖裏的魚都被網了起來喂在缸子裏,失去了往日的活氣,蘇拂柳頓覺沒趣兒,在岸邊瞧了會兒,便往假山上去躺著。
才將雙眼閉上,卻聽得有腳步聲沿著堤岸傳來,睜眼一瞧,沐少卿一身湛藍的錦衣,手裏一把沉香骨扇輕輕搖動,端的是風度翩翩器宇軒昂。
她半起身來靠坐在假山上,瞧他近前來,嘴角漫上一絲笑意,問道:“怎麼,來看看我死沒死?”
沐少卿居高臨下將她打量一番,目光定定地落在她手背上,瞧著那條青紫的於痕看了半晌,歎了口氣,“你為何總是將話說的這樣歹毒?”一頭說著,一頭挨著她坐下來,指了指忙碌的眾人,“你這又是在想什麼?”
蘇拂柳漫不經心地搭了搭眼皮,“不過厭倦了,添些新鮮花樣罷了。”她側了側身,避開背上的傷痕,“沐當家的何時這樣清閑了?”
沐少卿收了折扇,“江南在蘇家的鋪子交給你打理了,作為合作人,我難道就不該來問問蘇小姐今後有何打算?”頓了一下,他眸子裏斂了一絲春日的色彩,偏頭看向合眼假寐的女子,“是打算將這些鋪子當做你的玩物,便如這個水汀,厭煩了便丟一邊去,還是憑你的手段,做一番大事?”
蘇拂柳嘴角愈發往上挑,“蘇府的貨物向來倚靠的是沐府的船隻進出,沐當家的難道當心,我做了江南的大掌櫃,便找了別家的船隻不成?”她起身,朝沐少卿湊了過去,“這江南,除了你們沐府,我蘇家還能找誰呢?”
沒料到她突然湊了過來,沐少卿驚了一下,腳下沒穩,從假山上滾落下去,沿著斜堤落入湖中去。
幸而正在換水,湖水抽幹過半,不過到他腰身罷了。隻是渾身上下濕透了,狼狽的很。
滿水汀的小子丫頭皆愣愣地看著他,想著隻怕這一次,姑爺與小姐又要吵起來了。
那廂蘇拂柳雙手還撐在假山上,維持才剛與沐少卿說話的樣子,愣了一會兒,指著站在池子裏的沐少卿爆笑出聲。
沐少卿無言地看了她一眼,忽的壞上心來,從湖中爬起,渾身濕漉漉地爬上假山,趁著蘇拂柳不備,一把將她抱住,旋身便往湖中躍出。
滿池水花漸漸散去,二人立在湖中,跟落湯雞似的狼狽,互相瞪了半晌,爾後相視大笑出聲。
那些還在驚愣中的下人,此刻更驚的長大了嘴,實在想不明白,他們家小姐和姑爺這究竟是怎麼了?
還是冬竹聞聲趕來,見蘇拂柳泡在水中,罵道:“你們這些蹄子還看熱鬧,不將小姐扶上來,小姐身上的傷口有什麼變故,仔細你們的皮。”
經她這麼一提醒,蘇拂柳方覺渾身上下疼痛難忍,麵泛痛苦之色。
沐少卿這才想起聽說蘇老爺才又打了她一頓,暗道自己糊塗,忙一把撈起蘇拂柳上了岸,將她打橫抱起回了柳園去。
冬竹緊隨其後,回去給蘇拂柳擦幹身子,重新上了藥,換了衣服。
靈兒一旁念道:“這才錯眼不見,小姐又做出這糊塗事,這麼大的人了,什麼時候才能叫人省心?”她一頭說著,一頭去翻了蘇拂柳舊年間穿的男裝來,拿到外頭給沐少卿,“姑爺也去換了吧,每次你一來,小姐準沒好事。”
沐少卿滿心滿眼的尷尬,接過那套月白衫子,往偏廳換了去。隻是蘇拂柳身子嬌小,男裝雖刻意做的大,穿在沐少卿身上,袖口縮在他手腕處,衣擺亦在膝蓋上方,惹的靈兒與冬竹一番好笑。
就是蘇拂柳看了,也是忍俊不禁,直搖頭道:“好好的衣服給你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