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聞言睨了她一眼,頗為不滿,“還不是爺爺說我若能爬上這顆桃樹,便……”話到這裏,她掃了一眼一旁的沐雪,再不往下說去,隻低頭飲茶。
哪裏是為了吃桃花羹,那時老人告訴自己,隻等能爬上這顆古桃時,那兩個人便能回來了。自己信以為真,竭力地往上爬著,每往上爬高一點,都會想著,隻要再努力一點,就能看到他們了,隻要再往上爬一點點,他們就會回來了。
隻可惜,無論她多麼努力,無論她站的多高,那兩個風雨裏奔波的人,仍舊沒在這片港灣中停泊。
沉默半晌,冬竹回來,說各位掌櫃的都到齊了,都在老爺子的書房候著呢。
蘇拂柳正色起身,進屋一番梳洗後,便至老爺子的書房。
書房內幾個掌櫃都是蘇家的老人,跟著蘇老爺子打拚過來的,見過的世麵不少。此刻正與老爺子說起舊年間那的那些事來,唏噓不已。
卻見房門打開,蘇拂柳一身紫白相間的錦衣,配上軟煙羅的降紅紗衣。一頭長發自兩側結環向內,發尾挽在頭頂,以飛燕發冠束,並兩支絹紗堆砌的海棠步搖。
長眉斜飛,嘴角微挑,半張玉質的百合麵具遮掩下,雙眸灼灼生輝,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女兒英姿豪情,這一番變化,竟不比當年的沐老太太差多少。
蘇拂柳邁步進屋,先是朝老爺子俯身行了禮,又一一見過屋子裏的各個掌櫃,行的是晚輩禮儀。
老爺子一身暗黃的唐服顯得神采奕奕,見她來更是笑的合不攏嘴,招呼她往自己跟前坐,問道:“你將各個叔伯招來,又有什麼花招要刷?”
蘇拂柳正襟危坐,笑道:“老爺子這話說的,我既然要打理蘇府在江南的鋪子,自然要做出一番成績來,若不然豈非辜負了爺爺一番心思?”
蘇老爺子挑了挑眉頭,“從小到大,你這些叔伯可是看著你如何為禍鄉鄰的,你隻要不給我惹事,便是敬我的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哄堂而笑,位於老爺子左手首座的老人撫了撫光滑的下巴,深有同感地說道:“老爺子說的對,大小姐有什麼話叫人吩咐一聲就是,咱們這些老東西豈有不敢從命的?隻求大小姐少頑些,讓咱們也多活幾年吧。”
蘇拂柳斜眼瞧去,見老人鶴發須眉,年紀已過半百,偏生下巴聲一點胡茬也不留,笑道:“唐爺爺這是還記恨拂柳幼年那些不醒事的勾當呢?”
唐老漢聞言捂緊了下巴,忙搖了搖頭,“老朽不敢,老朽不敢!”
滿座又是一場哄笑,皆笑唐老漢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從被蘇大小姐兩度剪去胡子後,竟是再不敢留了。
眼見眾人一番說笑完畢,蘇拂柳起身拍了拍手掌,朗聲說道:“今兒請各位掌櫃的來,是想談談江南蘇家的鋪子今後何去何從。”
眾人皆不解地看向她,想著隻怕是蘇大小姐又有什麼花樣要耍。
滿屋子無聲,蘇拂柳先開口問過各個掌櫃的鋪子情形如何,收入怎樣,眾人一一說來。她心中是早有定數的,此番一問,不過是讓眾人看清眼前的形勢,也好為自己要謀的事鋪個路。
隻等眾人一一說完,她將頭前從蘇乾說的一番話說出來,說不如將下頭一應的雜貨放開去,讓其他商家來做,給他們留一條活路。蘇府隻做上乘的少見的物品,正所謂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眾人都是經過商場摸爬打滾過來的,並未馬上反駁,隻是心中默默分析了利弊。
老爺子想了一會子,問道:“照你如此說,隻做上乘買賣,蘇府的鋪子豈非要銳減?收益倒是笑的,這麼多鋪子的夥計,這些人在蘇府做了也好些年了,鋪子沒了,他們何處謀生去?”
蘇拂柳目光一一掃過眾人,見他們都等著自己回答,閑閑地飲了口茶,方才問了一句:“蘇家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離不開各位掌櫃的良苦用心,更離不開江南各地百姓的鼎力支持。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此話曆來用以規勸君王,用以商道上,卻也十分有用。若蘇府隻想著如何盈利賺錢,遲早也會漸漸走向衰敗之路。”
眾人心中都明白這是實話,卻不知蘇拂柳這個時候說出來,有什麼用意。
“為商者最重的是聲譽,這不僅是在商道上,於各地的民聲也十分重要,所謂眾口鑠金,若能讓各地民眾都認同蘇家,謀的好名聲,還愁生意做不下去嗎?”
眾人被她繞的一頭霧水,就是老爺子也糊塗了,招招手打斷她的話,“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吧,咱們這群老東西,跟不上你這個鬼精靈的思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