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正想著，卻聽外頭劉媽媽傳話進來，說是晚晴閣的千紅來了。
千紅原是料理晚晴閣的，暗中也替她收集各方的消息，輕易是不來蘇府的，她這一來必定是有事。又怕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傷擔憂，隻叫劉媽媽留著她在外頭吃茶，等換好了藥，穿上衣服，才叫人進來。
千紅仍著一襲束腰紅衣，壁上搭著同色的飄帶，進來見了禮，便回道：“奴婢聽說了昨日的事，特意叫人查了一下，那名叫何歡的女子原是揚州一名妓，吟詩作畫堪稱一絕，在揚州也小有名氣。是自小在妓院長大的，身份背景無疑。”
蘇拂柳實在很難想象，蘇留毅那樣一個嚴肅的人，是怎麼和一個名妓混在一處，還有了孩子！
見蘇拂柳臉上漫上冷笑，千紅又道：“還有一件事，近日來江南出現的生麵孔很多，多數是練家子，小姐還需要格外當心。”
“生麵孔？”蘇拂柳暗暗蹙眉，搜索著前世的記憶，這段時間江南並未有大事發生，這些人來做什麼？“你仔細留意他們的動向，看看他們都與哪些人接觸。”
千紅應了聲便辭了出去。
蘇拂柳身子利索了些，便去看靈兒。小丫頭因護著她，腿上挨了好幾鞭子，疼的連路都走不了，此刻正躺在床上看書。見了她來，臉上一喜，“小姐，你好了麼？”
蘇拂柳點了點頭，上下將靈兒打量一番，鼻頭一酸，問她：“痛不痛？”
靈兒嘿嘿一笑，“不痛。”說著就要收了書起身，牽扯了身上的傷口，到底沒忍住疼的叫出聲來。
蘇拂柳在她床邊坐下，蹙眉道：“逞能也看看自己有多少斤兩，如今你倒是躺著偷懶了，苦了冬竹上下忙著。”
靈兒滿臉委屈，冬竹端了藥和飯菜進來，笑道：“別聽小姐的，上下有劉媽媽看著，我不過是跟在小姐身邊，防她亂竄又拉了身上的傷口。”
她一邊說著，一邊利索地給靈兒上了藥，將飯菜端到她跟前，又說道：“不過你也快些好起來。”
靈兒一邊吃飯，一邊說道：“小姐，那個女人一來就讓你和老爺鬧成這樣，絕對留不得。”
蘇拂柳撫了撫麵具，嗤笑一聲。從前世蘇留毅連對自己說句話都十分吝嗇，沒想到轉世而來，他竟如此費心，這是第二次動手了。
見她不怒反笑，靈兒怔怔地抬首看她，細想昨日的事來。小姐素來十分聰明的人，便是桀驁了些，要讓自己不受傷也是輕而易舉的，何以昨日故意惹了老爺動怒，又不閃不避呢？
卻聽蘇拂柳陰測測地說道：“這一頓打，便算是償了他失去愛妾之痛了。”
聽她話中有話，靈兒擱下碗筷，悄聲問道：“小姐，你是打算殺了那個女人嗎？”這話說的她自己都後怕，小姐雖然性子倔強了些，可從沒起過謀人性命的心思。
蘇拂柳瞥了她一眼，“殺了她又如何？”
靈兒噎了噎口水，心中艱難地糾結了一番，最後下定了決心，一副凜然的表情，“無論小姐做什麼，奴婢都會跟著你的。”
冬竹在一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姐姐還真信了，失去哪裏就一定要奪她性命了？”
靈兒細細一想，訝然地看向蘇拂柳。
蘇拂柳閑閑地說道：“那個女人決不能留在蘇府，我能容她誕下孩子，不過一場春花秋謝。將來孩子出世，便過繼到蘇夫人名下，至於那個女人，是好聚好散，還是要我驅她出府，就看她自己是否夠聰明了。”
靈兒恍然，鼓了鼓嘴，正待說幾句，蘇拂柳卻起身理了理衣襟，漫聲說道：“有些乏了，去睡會兒。”說著便行了出去，留她一人在屋子裏徒勞置氣。
冬竹笑了笑，靈兒也算是個機靈的，隻是一碰上她們家小姐，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二人方回寢殿，卻見那何歡從院子外頭行來，粉裳長裙，襯著頭上滿樹含苞的古桃也泛著春意。
“我沒找她，她倒是先來了。”蘇拂柳索性也不困覺了，裹了紅狐氈子行了出去，淺笑嫣嫣，“蘇留毅這兩年也糊塗了，什麼阿貓阿狗也往蘇府帶。”
她話中譏諷何歡如何聽不出來，卻隻是置之一笑，“蘇大小姐張揚跋扈之名，可更勝從前的蘇家才女，簡直名揚四海呢。”
二人庭中古桃樹下落座，冬竹上了茶，四溢的茶香繞過滿樹古桃的花苞，襯出二人臉上的精致笑意，如三月春花明媚動人。
蘇拂柳捧著茶杯，目光閑閑地落在她小腹上，因衣服穿得寬鬆，看不出有幾月的身孕，“有機會脫離那一片泥海，得一隅安身，便該安守本分才是。何姑娘卻動輒興風雨，實在不是聰明人該有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