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一手護著小腹,一手磨砂桌上的茶杯,笑道:“大小姐以為昨兒的事是我攪弄的?”
蘇拂柳吃茶不言,昨兒的事是自己一力鬧大的,那頓打與她也無甚關係。
何歡繼續說道:“大小姐與老爺的關係比起外頭傳言似乎更為惡劣,若我有辦法讓大小姐和老爺重歸於好,是否便能在蘇府得到立足之地?”
蘇拂柳眸中一片清涼,緩緩地搖了搖頭,“你唯一的立足之地,便是腹中的孩子。要讓你失去一個孩子,我有太多種方法。至於我同蘇老爺的關係……”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頓,沒再繼續說下去。低頭飲了口茶,起身涼涼一笑,“太自作聰明了,往往是自掘墳墓。”
語畢,攏了攏大氈子,轉身回屋。行到一半,她從袖中取出一方錦帕,讓冬竹交給何歡,“這算是我送給未來的蘇小公子一點見麵禮!”
何歡拾起那方錦帕一看,上頭歪歪扭扭繡了一個蘇字。便是尋常女兒家的女紅,也不會如此遭,常聽聞蘇大小姐生性頑劣不堪,於女紅一事上並不擅長,莫非這方錦帕,是她自己繡的?
進了屋,冬竹細聲問道:“若將來何歡姑娘誕下的是女孩兒,小姐那方錦帕要收回嗎?”
“男孩兒也好女孩兒也罷,終歸是我蘇府的人,蘇夫人已無生育的可能,若他將來長成,我回蘇拂柳主理家事,倒也不失為一條臂膀。”蘇拂柳淺淺說著,挨著榻椅側躺下,雖十分小心翼翼,還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倒吸一口冷氣。
冬竹小心替她掩好薄被,聞言又問道:“如今姑爺待小姐不同往常,小姐還要回蘇府來麼?”
“沐少卿待我不同,不過是我凡事太過機警,引他好奇罷了。我與他之間,終歸早已形同陌路,便是再有牽扯,也不過是蘇沐二府生意上的往來,一切隻為利益罷了。”
她淡淡地說著,合了雙眼,也不知是真睡了過去,還是不願再說此話。
冬竹在屋子裏燃了香助眠,看著榻上眉宇間並不安穩的女子,心中不由的輕輕歎了一聲。自古紅顏如名將,不教人間見白頭,大凡這些大智大勇的女子,更是薄命。當年的蘇晴如此,現如今的蘇拂柳,隻怕也是在步那個驚才絕豔的女子後塵罷了。
蘇拂柳安心將養了幾日,身上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尋思著蘇府的鋪子年後開張也有好幾日了,請幾位掌櫃的來敘事。
這日,她打發冬竹下去說,自己穿了件柳條色的紗裙,叫人在院中的古桃樹下置下榻椅,歪躺在上頭看書。靈兒腿腳也利索起來,說躺在屋子裏快發黴了,樂的搬了個凳子在她身邊坐著,絮絮說著等桃樹開花了,滿院子都是粉紅色的,十分好看。
蘇拂柳聞言好笑,到底隻是個十五六的女娃兒,心思還單純著。她翻了頁書,抬眼欲緩解一下疲勞,卻見沐雪自院子外頭行來,仍是一身白衣,分外出塵。
靈兒也見了夫人,忙起身讓座,自己下去沏茶來。
蘇拂柳將書擱下,手肘靠在榻椅上,抬了抬眼皮問道:“有事兒嗎?”
沐雪在落座,上下將她打量一番,眼中有不忍,問道:“這兩日忙著,沒來看你,傷口還疼嗎?”
蘇拂柳牽了牽袖口,將手背上的那條紫青的於痕也蓋上,不動聲色地又問道:“有事兒嗎?”
沐雪心中一痛,垂眉收拾了一下情緒,方又說道:“老爺已經應下,我今年不必隨他出去,就留在江南。”
“看來,蘇老爺對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可真是格外關切呢。”蘇拂柳嗤笑一聲,蘇留毅會答應讓沐雪留在江南,不過是因為何歡在蘇府,怕自己報複。何況府上再無其餘女眷,隻老爺子一人在,也諸事不便。
“拂柳……”沐雪激動的去拉蘇拂柳的手,被她躲開,她尷尬地將手搭在她肩上,“娘留下來,是想補償你。”
靈兒上了茶來,蘇拂柳伸手去端茶,隻裝作未曾聽見她的話。
沐雪滿心的懊悔與傷痛,麵上卻仍是強裝了笑意,便是靈兒見了,也十分的可憐。她抬首看了看滿樹的桃椏,岔開了話題,“再過些日子桃花開了,又可以做桃花羹了,聽老爺子說,小姐可是整日爬這顆桃樹,隻盼著它開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