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忙碌了一日,眼見黃昏時分,秦玲瓏方才覺得困倦,吃過晚飯,洗漱完畢便歇下。
蘇拂柳得空脫身,才剛步出莊子,卻見外頭來了一差役,說是包大人有請。
她少不得忍了滿身的疲倦,至府衙,見這位包大人仍是正襟危坐,滿麵肅穆,精神抖擻。她無精打采地揖了一禮,滿是委屈說道:“接待公主原是大人的職責,如今拂柳為大人分憂,大人難不成要恩將仇報嗎?”
包知月自然也知道她這一日辛勞,見她臉色果然不好,請她先坐下,用杯茶緩一緩疲勞,方才說道:“今次請你來,是有件事同你講,本官接到匿名的信件,說是有人欲對蘇小姐不利。”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紙條來,上頭寫著:有人欲殺蘇拂柳。
蘇拂柳將那張紙條反複看了半晌,忽的嗤笑著拍在案上,“那些被我禍害過的,哪一個不想殺我,包大人實在太大驚小怪了。”
包知月一臉正色,定定地看著她。
蘇拂柳心中一驚,又將那紙條左右翻看一番,不見有任何異常,蹙眉問道:“大人可查出這紙條出自何處?”
見她終於正視起來,包知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麵色為難地搖了搖頭,“紙條是直接投到我房間裏的,我府上的人竟未察覺外人入侵過。最令本官疑惑不解的是,這紙條為何會送到本官手中?”
蘇拂柳也是詫異,若真有人要殺自己,此人知曉,本該直接與自己說。若是假的,這人冒著如此大的危險留這樣一張紙條,又是為了什麼?
二人想了半晌,實在不明白這背後究竟有怎樣的利害,眼見天色愈發的晚了,蘇拂柳將那張紙條收入袖中,起身揖了一禮,“無論如何,多謝大人相告。”
未曾發生案子,僅憑這張紙條,包知月原本可不做理會。可一想到蘇拂柳那雙桀驁的眼,他心中倒也有幾分不忍,隻道:“蘇小姐還是萬事小心為好。”
蘇拂柳再次道謝,臨走之際,又說起秦玲瓏來,“雖有秦國五百鐵甲兵護衛,還請大人加派人手巡邏,確保沐莊安全。”
包知月道:“公主出事,本官也脫不了幹係,這個自然。”
蘇拂柳便辭了出來,夜色黑盡猶如潑墨,涼風悠悠拍打著蘇拂柳身上的薄衫,在她手臂上激起一層又一層的冷意。她攏了攏手臂,冬竹上前來將紅狐氈子搭在她肩上,“雖開了春,夜裏還涼著,小姐穿的也實在少了些。”
“白日裏原不涼的,哪裏想到會折騰到這麼晚?”蘇拂柳說著話上了馬車,想起那張紙條來,心下隱隱不安。卻又因實在困倦的很,倚在車壁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江南的夜原是十分的熱鬧,今夜卻尤其的靜,隻聽得馬蹄子落在青石地板上的‘噠噠’聲。蘇拂柳睡得朦朧,愈發覺得身子冷,裹緊了身上的大氈子,觸手卻是一片濕潤,拿到眼前一看,竟是血紅一片,散發著腥臭味。
她驚得往後退去,原本在她身後的馬車壁卻不見了,身下是一個漆黑的萬丈深淵,她甚至能感覺身子往下沉去,耳畔還有呼嘯的風聲。
她心中大駭,曆經兩世壘築的所有堅強一瞬間崩潰,驚叫起來。
耳邊卻傳來烈馬嘶鳴的聲音,以及冬竹急切的呼喚,“小姐,小姐,小姐……”
她睜開眼,入眼的仍是青格子布遮擋的馬車壁,冬竹正蹲在身旁,一臉的著急。
見她醒來,忙拿帕子擦了額上的冷汗,問道:“小姐這是做噩夢了嗎?”
夢中的窒息感實在太清晰,蘇拂柳此時仍是心有餘悸,半晌方才反應過來,起身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問道:“到了嗎?”
冬竹道:“才進城,天氣冷了,車軲子轉的慢。”她一邊說著,一邊出去駕車,“小姐大抵累著了,略歇片刻就好。”
馬車晃悠悠地行了起來,蘇拂柳心中的不安卻愈發明顯,身子也漸漸冰涼,顫聲說道:“冬竹,我們棄馬車步行。”
冬竹蹙了蹙眉,眼見蘇拂柳從裏頭鑽出來,臉色慘白,想來是給才剛的噩夢嚇得不輕。應了聲好,扶著她下了馬車,四下看了一下,喜道:“前頭是晚晴閣,小姐今兒既然累了,不如先去那處歇歇吧。”
蘇拂柳滿心疲倦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