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太太將信將疑,沐少卿忙道:“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若真發起瘋來,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孫兒也是怕她了才不得不答應。”他又將這些日子的事詳細說來,真假參半,隻將所有的罪責推到蘇拂柳身上來。
老太太雖然疑惑,到底知道蘇拂柳的性子便信了三分。隻是不放心,又囑咐道:“你爹娘的事過去那麼久了,你也該放下了,好好顧著沐府,別再想著為他們報仇的事了。”
沐少卿隻管應是,正縫劉婆婆來給老太太請脈,便辭了出去。
翌日早起,他換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去沐莊接了秦玲瓏忘鹽場去。
蔡權早已得了話,在鹽場門前恭候著,一路殷勤地將秦玲瓏迎了進去,陪同著看過各個工序,便請入樓中吃飯。
沐少卿因擔心林場的事,悄悄派了琥珀去打探,此時正回來,說道:“那夥人果真來了消息,說是約少奶奶去北麵的邙山相見,不許人跟著。少奶奶已經出發了片刻,此時該出城了。”
“她果真一人去的?”沐少卿一顆心提了起來,邙山最是險峻,這些人又如此歹毒,她再怎麼工於心計,也不過一個弱女子,真動起手來,哪裏能脫險?
琥珀道:“燕三兒和他的手下確實都在,隻是少奶奶的丫頭冬竹和晚晴閣的千紅不見了人。”他一席話說完,見沐少卿拔腿就往外頭去,忙追了上去,問道:“爺要去邙山嗎?”
沐少卿疾步出莊拉了馬出來,吩咐道:“若公主問起,就說家中有急事。”語畢,再無旁的話,策馬離去。
且說蘇拂柳一人上了邙山,隻見四麵都是料峭陡壁,山上立了個陳舊的木亭子,亭中有一白衣女子靜靜坐著。
“你沒死!”待看清女子的麵貌,蘇拂柳也稍稍驚訝,隨即又釋然,“也是,以你的能力,一把火恐怕還難不倒你。”
流螢一身白衣素縞,正跪在亭中燒紙錢,聞言抬眉掃了她一眼,滿目淒涼。
蘇拂柳驚得退後一步,數日不見,這張臉她竟有些陌生,蠟黃的膚色,憔悴的雙眼,加上那幹裂的唇角,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精明女子嗎?
“我是沒死,可我的婆婆、丈夫、小妹……”流螢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揭下頭上的蓋頭,露出半邊被灼燒過的頭來,“還有我的兒子,他們全部葬身火海,永眠地底了。”
蘇拂柳盯著她被灼燒過的半個頭看,鮮血纏繞著頭發凝固成一片漆黑,卻能隱約看到裏頭豔紅的肉。她看了一會兒,終於是心有餘悸地撇開眼去,“我人已經來了,把那個小丫頭放了。”
流螢慢條斯理地將一旁籃子裏的紙錢盡數扔進火盆裏,看著火光突然間躥高,將她眸中淒涼一掃而光,灼灼火焰迎著半空的烈陽。她緩緩地抬手,指了指山對麵,“我已經吩咐過了,在你上來之後,他們會一點一點地割掉繩子。”
蘇拂柳迎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模糊看見一人被掛在對麵山巔的樹梢上,料定了是龍櫻,蹙眉道:“你我之間各為其主,何苦連累無辜?”
流螢深覺好笑,滿眼怨毒,“她是無辜的,我丈夫一家何嚐不無辜?”
蘇拂柳將她話中意思細細揣摩,“你懷疑那把火是我放的?”
“你前夜受刺,我丈夫家淩晨便著火,難道還有旁人嗎?”流螢說著雙肩一顫,袖中抖落出一柄匕首來,身形晃動已經朝蘇拂柳刺了過來,“今日你和她誰都別想活,都去給我丈夫陪葬!”
眼見寒光刺眼,蘇拂柳忙慌張往一旁讓去,身子擱在柱子上,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人痛打一般。不等她緩和片刻,流螢身形扭轉,如鬼魅一般又纏了上來。
她忙繞過柱子,手臂上還是堪堪挨了一刀,疼的她哼了一聲。卻不敢多想,就地滾倒,伸腳將流螢絆倒,起身往山下跑去。
流螢經過訓練,身手比自然比她敏捷,倒下的一瞬雙手已經撐地,瞬間起來朝蘇拂柳躥去,手中匕首隻插她心窩。
蘇拂柳反應也是快,幾乎本能地往旁邊讓去,那把匕首插在她肩肘上,腳下無力,順著山路滾了好幾個台階,才被衍生至道上的樹椏絆。她疼的渾身顫抖,躺在地上緩了半晌,才探手將肩肘處的匕首拔了出來。
那頭流螢卻已經趕了上來,劈手奪過匕首,朝著她咽喉處便狠狠劃下。
眼見避無可避,蘇拂柳閉了閉眼,急急喝道:“你以為那把火是我方的?”
匕首錯開她的脖子,紮在旁邊的泥土上,深深陷了進去。流螢眯了眯眼,“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