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知月道:“她入了深山野林,搜捕原本不難,隻是那座山詭異的很,差役進去後都迷了路,一直在原地打轉,不得已都撤了回來,隻在山腳四周埋伏,等她自己出來。”
沐少蓮能進得去,緣何差役就進不去了?可既然包知月都如此說了,想來那座山是但真邪門,裏頭有些什麼並不知情,隻怕凶多吉少。
“經由此事,沐少蓮在江南再無立足之地,以她的性子不會一輩子待在深山中,隻怕會伺機逃出江南,煩請大人在各處設置關卡,務必將沐少蓮捉住。”蘇拂柳含笑說完,起身活動了一番筋骨。
“沐夫人不說,本官也自然會將殺人凶手捉拿歸案。”沐少蓮身上還背著命案,包知月自然不會讓她逍遙法外。
語畢,眉梢凝了一絲疑惑,轉了話鋒,“本官聽聞六殿下此番對戰薑國大獲全勝,已經受了降書,不日便會班師回朝。”
蘇拂柳意味深長地看了包知月一眼,子琴兄長大獲全勝的官報還未抵達,她區區一介知府也熟知前線的事,可見消息十分靈便的。
“包大人但真是耳聽八方。”
她話中深意包知月自然聽得出,解釋道:“倒也不是本官刻意打探,昨兒個蔡大人來訪時閑說起的,說六殿下如今已是陵王,又有府邸的,此番回京,珩帝再要封賞,隻怕是親王之尊了。”
蘇拂柳靜靜地聽著,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扶額歎了一聲,“看來包大人但真不待見拂柳!”
包知月疑惑不解。
蘇拂柳道:“來了這麼久,連杯茶都不讓喝的麼?”
隻因包知月一心撲在案子上,與人交談也多為案情,接人待物上也是公事公辦的。聽了蘇拂柳這話,翻了翻白眼,叫了外頭師爺端了茶來。
盛茶的是個柳葉色綠玉鬥,茶色殷紅,卻有一股陳舊的味道,一看便是擱了一年以上的大紅袍。又想到這包知月醉心斷案,又最是個清廉的人,這樣好的茶也不知道是何人贈的,吃了這樣久。
見蘇拂柳捧著茶杯不吃,包知月眸中神情淡了三分,“府衙隻有這樣茶色,沐夫人若吃不慣,便換一杯白水來罷。”
蘇拂柳笑著飲了一口,示意無妨,隻道:“適才拂柳在想,若陸國多一些似包大人這樣的官,何愁百姓沒有好日子過?”
她這話正說到包知月心坎上,隻歎道:“瀟大人治理陸國這許多年來,所施行的政策無一不是利民利政的,隻是下頭有那麼一群蛀蟲。若各地方官員都能上行下效,將那些政策落實,也不至於有怨懟的民聲。”
見蘇拂柳聽得認真,她又說道:“旁的倒也罷了,單是每年的天災,如旱澇、地震、海嘯等,人力無法抗衡,唯有求助朝廷。珩帝卻也並非昏庸,可銀兩物資撥下來,經由層層剝削,到了百姓手中,便隻剩下清湯寡水,仍舊屍首漂浮滿地。”
蘇拂柳聽著有趣,擱下杯子,起身笑道:“包大人心中所憂,我一定會盡數轉給珩帝知曉。”她說著告辭出去。
“蘇拂柳!”包知月叫住她,起身行至離她兩步的距離,看著她滿頭青絲在夕陽餘暉中散著彩色的光芒,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是將心中問題問了出來,“若我阻了你的路,你待如何?”
蘇拂柳轉頭看她,被半張麵具掩去的臉上掛著淺淺笑意,唇角微微勾出一個俏皮的弧度,“包大人冰雪聰明,又怎會不知道答案?”
瞧著她身影漸漸遠去,包知月一沉吟半晌,淡漠的俊顏上終究是露出了一絲淺笑。她素習以為自己便是深諳心計的,卻不想今時所遇蘇拂柳,也是個厲害角色。
一路無話,蘇拂柳倚在馬車壁上假寐,想著包知月才剛的態度,她既然去關心子琴兄長的事,便表明心中已有動搖,隻等著兄長再做出些成績,她便十分歸順了。
隻是她終歸是個女子,即便有男兒雄心,陸國律法在那裏,混跡官場終究須得小心翼翼,不能大展拳腳,實在屈才。
如此想著,她腦海中忽的靈光閃過,連自己都嚇了一跳。隨後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
剛才的一瞬,她竟妄想更改陸國律法,讓女子可入朝為官。這老祖宗傳了幾百年的規矩,憑她再精明的頭腦,也未必能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