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靈兒一早替蘇拂柳梳洗,說起沈枕玉來,說他昨夜便帶著一眾沈家人離去了,歎著這一路去揚州,無人相助,可怎麼辦是好?
蘇拂柳長發才挽了一半,一根桃木簪子頓在半空中,聞言詫然地看向正在舀水的千紅,有些懷疑地問道:“他果真走了?”
千紅道:“聽姑爺說,是有些私事要解決。”
蘇拂柳掃了二人一眼,大抵也明白過來,沈枕玉哪裏是有什麼私事,不過是看沐少卿在,趁便偷懶去了罷。“走便走罷,沒了他咱們還到不了揚州不成?”
靈兒咽了咽口水,猶疑了半晌,艱難地說道:“小姐,咱們銀錢都不見了。”
蘇拂柳挑了挑眉,將古桃簪子擱在青木桌上。靈兒接著說道:“大抵是昨夜被賊惦記去了,奴婢和千紅身上都沒銀子了,這去揚州路程還得好幾日呢!”
蘇拂柳將滿頭散發隨意用青色緞帶綁了,餘下幾縷在前遮擋臉上的麵具,“那便將你賣了換銀子!”
靈兒訕笑兩聲,委婉道:“小姐,左右姑爺在這裏,不若與他借些銀錢可使得?”
蘇拂柳收拾妥當了,拾起一邊架子上的外袍套上,千紅轉身來替她係腰間玉帶。也幫腔道:“鎮上又沒個典當地方,再怎麼著,也得行上兩日,到了淮北地界,才有蘇家的鋪子。”
穿戴整齊了,蘇拂柳拿了折扇在手,一一敲過二人的頭,“借了銀子回頭還得還,何必這麼麻煩,既然姑爺也是去揚州的,與他一道去,連路費都省了!”
她說著話開門,卻見門外曲廊中的沐少卿神采奕奕,一身靛藍衣袍襯的身材修長,十分俊朗。她微楞了片刻,彎腰揖了一禮,有模有樣地說道:“叨擾當家的了!”
她白衣墨發,彎腰淺笑,分明是個女嬌娥,做這幅男兒做派,竟也如此的賞心悅目。
沐少卿不動聲色地轉身離去。
幾人在客棧吃了早飯,便收拾上路。
隻因此番去揚州全仰仗沐少卿,靈兒顯得格外殷勤,邀了他同坐馬車,蘇拂柳倒也沒說什麼。
如此,三兩日路程趕了下來,竟也相安無事。眾人不免地鬆了神思,就是蘇拂柳也沒放在了心上。隻想那些刺客隻怕果真同刺殺珩帝的刺客一路的,如此看來這一路無險了。
這日,馬車行至淮北界內,在一處小村子裏歇下喝茶。正縫沈家在村子裏義診,便聽茶鋪裏的夥計說起沈家的事來。
那夥計說道:“七年前沈家家主四方遊曆,這諾大的醫藥世家便落在了小公子身上,聽說雖是妾侍所出,能力卻絲毫不遜色哥哥,七年前也就十七八的年紀,如今也穩重的很。”
蘇拂柳吃著粗製的青草點心,順著夥計的視線望去。見那廂臨時搭建的草棚內,一人身著月白長紗臨案而坐,正為一老嫗搭脈,不時傾身詢問,因此不見臉。她隨口問道:“沈家家主這遊曆的,未免太久了些!”
那夥計顯然知道些內情的,聞言四下瞧了瞧,俯身過來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沈家對外自然說是家主外出遊曆,可咱們這裏的人卻知道,沈大公子分明是與心愛之人私奔了。”
蘇拂柳聞言笑道:“你這話顯然不通的很,既然是沈家的家主,看上的女子自然有能力迎娶的,哪裏還用得著私奔?”
沐少卿不動聲色地移開一個位置,那夥計也就順勢坐下來,說道:“公子說的也不無道理,可聽說那位姑娘身份特殊,似乎是罪臣遺孤,沈家哪裏敢接受這樣的兒媳婦?”
他自己斟了一杯茶喝,歎了口氣,又繼續說道:“說起來沈大公子也是好人,每年到咱們牽牛村來義診,便是他做家主時提出的。不僅咱們村,淮北周邊的村鎮,但凡破落戶的求上沈家,也無一不應的。”
因前世不知裘大夫是沈枕玉,加上他死的早,蘇拂柳還真不知道這些事。隻十分在意那位女子的身份,因問道:“如此說來,能令沈大公子拋家棄業的那位姑娘,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尤物了?”
夥計訕笑著說道:“究竟如何,咱們也不曾見過!”他正說著,眼光一偏,忙起身彎腰作揖,“二公子!”
蘇拂柳循聲望去,不知何時那沈家二公子竟出現在茶鋪子裏,眉目含笑,麵容俊朗,與沈枕玉果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他目光在那夥計身上停留片刻,爾後轉向蘇拂柳,深深地彎腰揖了一禮,誠摯地說道:“家兄這些年,多承蘇小姐照拂,枕情在此謝過!”。
蘇拂柳默默瞧她,自己這一路扮兒郎也沒被人識破,這沈枕情上來便道破自己的身份?一會兒,她起身揖了一禮,道:“小公子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