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枕玉便說道:“前些日子瀟荻遭人行刺,十分嚴重。陸夜以他要養傷為由,暫停了他丞相的職務,又趁機將自己心腹派入淩煙閣中。”
蘇拂柳聞言驚得渾身冰涼,她雖然知道陸夜遲早會對瀟荻下手,卻不想竟然如此之快。隻疑惑地問道:“如今他才登基,根基尚不牢固,不說十分拉攏瀟荻,怎麼還將他除了?”
想那瀟荻十六歲入朝為官,成為淩煙閣最年輕的閣主,這些年攢下的威望與勢力絕非兒戲。陸夜這麼做,豈非自毀大業?
“我也是這麼想,究竟是誰行刺的還不知道,想來陸夜大抵是順水推舟罷了。他這理由如此充分,滿朝文武也無話可說。”沈枕玉話說到這裏,微微頓了片刻,又說道:“外頭人說起江湖朝堂,歸為兩談,卻不知道江湖廟堂本是一體,如今隻知道行刺瀟荻的人出自江湖,對朝中的事又分外熟悉。”
蘇拂柳蹙眉道:“瀟荻武藝天下少有敵手,更遑論丞相府戒備之森嚴,此人該分外了解他才是。若論淩煙閣在江湖上樹敵也不少,可此人要對朝中甚至對瀟荻十分了解的……”她沉吟半晌,抬首看向沈枕玉,“江湖上的事,沈大夫該比我更熟悉。”
沈枕玉卻道:“我已多時不管外頭的事。”
蘇拂柳懶怠去探究他話中的真假,隻想著,如今連瀟荻都遭了禍,隻怕這江南的太平日子,也不會太遠了。她輕輕一聲歎,忽的想起兄長十分在意瀟荻的,倘或知道他因此受傷,會不會失了分寸?
因問道:“瀟荻的事,你可同兄長說了?”
沈枕玉道:“我與他又不甚熟悉,說這些做什麼?”他說話間起身,將蘇拂柳上下打量一番,爾後擔憂道:“瀟荻終歸是江湖中人,又有淩煙閣的弟子在,出不了什麼大事。倒是你與陸子琴,一個女流之輩,一個不利於行……”
他話說了一半,見跟前的人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不覺啞了聲音。暗道以她的脾氣秉性,一旦決定了的事,哪怕是刀山火海也絕不退縮。他訕訕地閉了嘴,心中轉圜半晌,方道:“無論如何沐少卿不能有事,我還是去淮南走一趟罷。”
因他與蘇拂柳本無主次之分,抵多不過是個有著共同的敵人罷了,因此也談不上什麼命令。滿腔的憂慮到了嘴邊,終究隻剩下了一句:“你小心些便是。”
見她這幅心不在焉的樣子,沈枕玉也不再多說什麼,起身辭了去。
他方走,那頭靈兒便回來,說自打知道蔡權是陸夜的人,晚晴閣的人便一直盯著,不曾出過岔子。才聽了小姐的吩咐,又加了兩個暗哨,正在安插人進蔡府去,必定不叫蔡權在江南興起什麼風浪。
蘇拂柳聞言,一顆心仍是懸著。想那蔡權雖不是個十分精明的,作為陸夜放在江南最後的眼線,必定是有過人之處。他與柳驚濤是多年好友,後者與自己諸多矛盾後死在監獄中,他心中大抵也是有恨的。
隻可惜眼下的江南有兄長在,正是是非之地,出不得半點差錯。加上如今瀟荻也身受桎梏,否則真該將這蔡權先給打發了。
靈兒端了涼茶下去,見四下的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提醒蘇拂柳,“天快黑了,小姐該去南樓歇著了。”
蘇拂柳想著也是,隻將滿腔的心思掩下,仍舊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帶著靈兒往南樓去。
這南樓原是老太太親自督造,怔座樓以椒泥塗過,冬暖夏涼。原是用來藏書的,因沐少卿與蘇拂柳成親後,不願與她一道居在東苑,便將此處給收拾出來做了寢殿。
眼下正是五月月季最盛之時,一叢叢浮花自院門口一直蜿蜒至南樓門前,四周富貴竹蒼翠欲滴,更襯出幾分嬌豔。
蘇拂柳一隻腳踏進院子,忽的想起頭前戚霖霖的事來。蘇家夫婦的死本是秦芳一力造成的,她自然不希望此事被翻出來。但戚霖霖與此事毫無幹係,她又最是個圓滑世故的,難保有遭一日不會泄露出去。
想到這裏,她轉身便往上院方向行去,一路吩咐靈兒,“備馬車去上院。”
見她神色十分著急,靈兒不敢耽擱,忙去準備了。
二人乘了馬車至上院香院,天色已經黑盡,天邊一輪弦月懸在雲層中,若隱若現。滿院子漂浮著梔子花香,青石小道兩旁的路燈昏昏沉沉的,門前兩個老媽子也是無精打采閑聊著。
她二人正說起戚霖霖掌管賬房這些時日來,一人道:“這兩月來,姨太太雖然疲倦的很,人卻比從前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