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竹聽蘇拂柳這話,料想是知道了些什麼。隻想著自己在蘇沐二府從不曾有事瞞她,怕隻能是揚州的事。
又想前兩日傳來的消息,頓時明白過來,跪下道:“非是奴婢不肯實話說出,隻因大人十分囑咐,說此事若大小姐知道了,隻怕子琴殿下也會知曉,怕他擔心。”
見蘇拂柳沒什麼動靜,她慌忙忙地又說道:“就這麼一宗,再無旁的了。”
蘇拂柳抬眼瞧了瞧她,眸中的神情仍舊是涼涼的,半晌,說道:“你先起來吧。”擱下書,吃了一口涼茶,方繼續說道:“若不是沈大夫來,還不知你瞞我到幾時。”
又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先坐下,我有話細問你。”
冬竹卻不敢起身來,垂首道:“小姐莫要為難,能告訴的,奴婢自然是告知的。隻是有些事情,大人有他的想法,小姐便是知道,也權當不知道罷。”
“罷了。”蘇拂柳捋了捋袖口,自榻上起身來,幽幽的眸子倒映著殿中昏暗的燈火。布滿灼痕的臉被半張玉質的麵具掩住,也將那張臉上微妙的情緒給掩去,隻剩下那百合花中絲絲血色在燈火下璀璨撩人。
她仍舊行到窗邊去,看外頭圓月爬上半邊天,院中層層浮花浸在霜黃的月色中,如她一雙眸子一般,朦朧著。
默了一會兒,方說:“這件事上我同你大人是一條心的,不會告訴兄長。隻是心頭有些拿不準,不知是私仇,還是陸夜已經朝瀟荻下手。”
冬竹暗暗鬆了一口氣,道:“原是私仇,與朝中格局無關。便是此番歇養在家,也是大人提出的。”
蘇拂柳聞言更為不解,她還道是陸夜會抓時機!隻是瀟荻此舉又是什麼意思?兄長困局不解,全仰仗他在朝中牽製,此番竟將大權交出,豈非給了陸夜可乘之機?
她沉吟半晌,冬竹以為她還在氣,說道:“小姐若果真還氣,罰奴婢便是,莫要獨自氣壞了身子。”
蘇拂柳轉頭瞧她肩頭落了幾個青針鬆,想是才從外頭急忙忙趕回來的。問道:“巧兒可安排妥當了?”
冬竹愣了片刻,爾後應道:“奴婢親眼瞧她出了江南,往淮北方向去,一路有人護送,至地界後那處淩煙閣的弟子自會接應,保證她的安全。”
蘇拂柳心下暗想,瀟荻的事他既然有心隱瞞,自然不會透露太多消息,冬竹遠在江南,在淩煙閣中地位也不甚高,再問下去也怕問不出什麼。若將二人關係弄的僵了,反倒不好。
因此隻罷了罷手,將冬竹打發下去休息。
自己一人立在窗邊靜思半晌,也不等靈兒進來伺候,自己進了屋去寬衣入睡。
蘇沐二府素來便是這江南的話題,尤其自打蘇拂柳嫁入沐府來,眾人更是樂的看戲。
今次蘇家老爺添了一個小兒子,更於三日後在蘇府大擺謝客宴,整整三日的流水宴。
眾人皆歎隻有蘇府才有這樣的手筆,又一麵看笑話。想蘇家大小姐同蘇老爺何等水火不容,當年大小姐出世,也不過派人沿街派發了物資罷了。
因此又將一些往事翻了出來,說蘇老爺本不待見這個女兒,如今有了這個兒子,隻怕大小姐今後在蘇府更沒有地位了。
因天氣越發的炎熱,蘇拂柳這兩日便懶在南樓的屋子裏,連吃飯都是端進寢殿去的。外頭的流言自然傳不進她耳中,隻是她也不是愚笨的,想也知道外頭那些人沒編排她什麼好話,更樂的窩在家中不動,省了諸多煩心。
這日五月十五,正縫蘇家流水宴頭一遭,江南各個行道的皆來恭賀,一向就熱絡的蘇府門前,此番更是熱鬧。
蘇拂柳一早便乘了馬車回來,門前馬車絡繹不絕,一時間竟進不去,隻得停在遠處。她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聽得外頭喧嘩聲實在嘈雜的很,因問靈兒:“外頭說些什麼呢?”
靈兒朝喧嘩聲傳來的方向狠狠看了一眼,方回:“沒什麼,隻是幾個登徒子,在賭小姐今兒要不要回來呢?”
蘇拂柳聞言撩起簾子看了看,門前階梯下果真聚了五六個年輕男子,正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什麼,也不顧周邊人那樣厭惡的目光。她嗤笑一聲:“蠢貨。”便放下了簾子。
想蘇沐二府如今什麼地位,要想治他們不是簡單的事?這些人卻打量著兩家待人素來和氣為先,未曾深究過,便什麼話都敢傳了。
她揉了揉鬢發,整了整精神出了馬車來,朝那幾個年輕男子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