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報之以瓊琚(1 / 2)

翌日早,天兒果真陰沉沉的,不見陽光。

蘇拂柳原打算著要出門,看有一場大雨要下,人也就懶怠了。隻吩咐冬竹去晚晴閣說一聲,自己躲懶在廊下打了個壁櫥,拿了本詩經打發時間。

靈兒在一旁剝楊花,說要用來做香枕。

聽得一聲驚雷響起,蘇拂柳抬眼望去,大雨傾盆而下,敲打滿院的閑花無語凝噎。她不覺歎了口氣,又搭下眼皮來。忽的見人群中竟有人影匆匆跑來,隻等近前了,方發現是四兒抱著蘇無憂。

她驚得推了靈兒一把,從榻上下來,迎著四兒抱過她手中的孩子,忙慌慌地交給靈兒去,囑咐道:“快去給他繈褓換了。”

靈兒不敢耽擱,應聲去了。

蘇拂柳又見四兒渾身濕透了,還來不及叫她下去換衣服,就見幾個老媽子簇擁著何蘭月從雨簾中衝了進來。忙吩咐權兒來,帶了姨太太去換衣服。

隻等眾人換過一身幹淨衣服,蘇拂柳方才請了何蘭月正殿去坐,又叫人沏了薑茶過來。

吃了茶,何蘭月方心有餘悸道:“無憂見你高興,原想著早些送到你身邊來,卻不料途中就下了這瓢潑大雨。”

蘇拂柳漫不經心地偏頭看了看,靈兒正在一旁逗弄蘇無憂。小孩子清脆的笑聲在殿中回蕩,竟將外頭的雷聲也蓋過去。仿佛這周遭的一切,也被這無知的聲音吞沒了。默了片刻,她淺笑著抬眼瞥了四兒一眼,軟聲道:“夏雷陣陣,來勢洶洶,你們也該注意些。”

她這話雖然柔,任誰也聽得出其中的責備之意。

“奴婢一心想著送小公子……”四兒原漫不經心,不經意抬眼觸了蘇拂柳一雙含笑的眼,不覺心驚垂首,跪下求饒道:“是奴婢疏忽了,請少奶奶責罰。”

蘇拂柳隻笑不語。

四兒是這府裏的家生丫頭,自然比外頭的人高一等階。何蘭月統共一個何歡可倚靠,如今何歡也沒了,再無人為她做主,這些人難免有些踩高拜低。

何蘭月忙道:“何嚐是她不仔細,是我執意要來的。”

蘇拂柳也就順著話說道:“我原不過白囑咐一句。如今外頭事大,老太太身子又不大好,當家的和姨娘也顧不過來。我也是個懶人,難免有疏忽的地方,你是我帶進府裏的,總不該讓你受了委屈。”

四兒身子一顫,匍匐在地說道:“奴婢不敢。”

何蘭月自知蘇拂柳這是為自己立威呢,便不多話,隻一旁默默地飲了半盞茶。方說道:“有你在,她們哪敢不盡心?”又問四兒:“我讓你帶來的那味藥呢?”

四兒哆嗦著道:“才去偏殿換衣服,給這處的權兒姐姐了。”

權兒此時就進來回,“奴婢是收了一包藥,就不知道什麼用的。”說話間便將那包藥拿了出來,“因濕了,奴婢正打算拿去烤呢。”

蘇拂柳聞著裏頭藥香陣陣,問道:“這什麼藥,竟值得你如此費神?”

何蘭月道:“我從前聽人說了個偏方,對消疤除痕十分有效,需要的紅木、紅花等藥不常見,恰巧從前在揚州時有幸識的人,姨娘留下了些來。留在我那裏也是白白浪費,想著姐姐應該用得著,便一道送來了。”

蘇拂柳笑道:“你有心了。”便讓靈兒將那藥好生收起來,又拿出自己一套首飾回贈她。

正說笑著,正在搖床中的蘇無憂忽的一聲啼哭起來,幾個在下頭伺候的老媽子進來回道:“小公子想是要吃奶了。”

蘇拂柳便讓乳母抱下去喂奶,見外頭大雨停了,天色亮開,天地一片清明。她撫了撫袖口,見靈兒將廊下的壁櫥撤了,惋惜道:“炎炎夏日,得這麼一場大雨也算是神清氣爽了。隻是這雨來的強悍,便失去了觀賞性。”

何蘭月道:“姐姐也是愛雨之人呢。”

蘇拂柳也不管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作不懂,將這個話題岔開,說道:“你沒有無憂在身邊,該能好生伺候爺了。”

何蘭月到底是個女孩兒,不覺紅著臉低了頭。默了片刻,方鼓起了勇氣問道:“若爺發現了,姐姐但真能做主麼?”

“自然。”蘇拂柳示意她不必憂心,“若非輕音那個孩子沒了,我也不至於將你帶入府來。”

何蘭月聞言臉色白了白,“我聽外頭的人說起,說輕音姐姐那個孩子,是姐姐設計……”後麵的話她不敢說出口,悄悄抬眼看了對麵的人一眼,見蘇拂柳臉上仍是不可揣測的笑意,膽子便又大些,問道:“這可是真的?”

蘇拂柳想著她早該問了這個問題,卻不想竟然能忍到現在。笑道:“真假並不靠人傳,隻能用心去感受。若連你自己的心都不信,這世上還有誰值得你信任的呢?”說著將身子往案上靠去,揉了揉額頭,滿臉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