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少卿醒來已是晌午時分,見沈枕玉坐在床頭,便知大概情況,無奈地苦笑道:“你在這裏,昨兒嚇壞了人罷。”
沈枕玉道:“我來時已是晨間,不知昨夜如何。不過……”他說著起身倒了一杯茶過去,等沐少卿坐起身後遞給他,方繼續說道:“蘇拂柳守在外頭,你知道她向來是個沉穩的,有她在,出不了什麼大事。”
沐少卿捧著茶杯,怔了半晌,方淡淡地應了一聲,低頭飲茶不語。
沈枕玉替他診了脈,說道:“你這身子,以我能耐不過保你半載無虞。”
“半年?”沐少卿呢喃一聲,爾後苦笑道:“看來是等不及父仇得報那日了。”
沈枕玉淡然道:“待到那日,自會有人去你墳頭上柱香,告訴你的。”
沐少卿聞言更笑:“旁的醫者治病救人,隻管如何勸人惜命,你卻灑脫的很。難怪她那樣看重你,視你為至交好友,你二人性子倒是配的很。”
他微微頓了一下,更苦笑道:“都一樣無情。”
沈枕玉低眉不言語。
靜了半晌,外頭琥珀敲門進來,說:“二姨太來了,問爺如何了,也好放心。”
沈枕玉頷首辭去。沐少卿著人請了柳眉進來,請她坐下後,方笑道:“原不是什麼大事,把姨娘嚇得不輕罷。”
柳眉瞧他雖然醒過來,臉色還差的很,幾滴淚珠子就在眼中打轉,半晌方才忍住,說道:“我倒是無妨,若老太太知道了,怕又要憂心出病來,幸好拂柳做的周全,將上下都瞞住了。”又移到床前坐下,細聲問道:“你同姨娘說句實話,究竟是如何?”
沐少卿笑道:“不過是急火攻心,姨娘這樣聰明,又如何看不出來我和她?是我從前待她不好,她如今這般氣我,也算報應。”
說著便將蘇拂柳如何設計讓何蘭月給他下藥的事說來。
柳眉聽了隻歎:“我還以為你是想通了,她原是個倔強性子,你也太肯氣了些。”這樣說著,到底將一顆心放了下來,起身說道:“你好生養些日子,外頭的事,能推的便推掉。”
又囑咐琥珀:“看好你們爺,不是什麼緊要的事,便去找奶奶拿主意。”說話間便辭了出去。
等她出門,沐少卿臉上的笑容才沒了下去,臥坐在床上悶了半日,方問琥珀:“少奶奶今在何處?”
琥珀回道:“奶奶昨夜守了爺整整一夜,今晨沈大夫來才叫她回去的。是奴才親自送了回去,才到東苑門口,奶奶就暈了過去。沈大夫去瞧過,是傷心過度疲勞所致,好好睡上一覺便是了。”
沐少卿聞言眸中一亮,又聽琥珀說道:“今兒奴才在外頭伺候,聽沈大夫問舍誰?奶奶和他起了爭執,後來又說保蘇家小公子,這卻是何意?”
他沒得心頭一怔,翻了手裏的杯子,茶水淌在薄薄的絲被上,幸而不燙。
琥珀忙叫人來清理,一麵說道:“是奴才多嘴了,爺好生養著。姨奶奶就在外頭,有什麼事您和她說。才剛沐管家派人來問你好不,說外頭有事,奴才去看看。”
“你去吧。”沐少卿神情淡淡地應了一聲,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裳,仍又躺了回去。
隻說蘇拂柳在東苑門口一頭栽倒在靈兒懷中,把東苑幾個小丫頭子都急壞了,直到沈大夫來瞧過說無事方才心安。仍守了她一個晌午,方見人醒來。
權兒得了意思,原是替小公子收拾著,要帶他去沈枕玉在郊外的院子。那蘇無憂卻從早間便開始啼哭不止,誰也哄不好,直到蘇拂柳回來,在她寢殿中守著方才安心。
蘇拂柳瞧了他,將眉頭蹙起,說道:“不是讓你們將他送出去嗎?”因晨間與沈枕玉起了爭執,她嗓子沙啞的厲害,隻說了這麼一句,就咳了起來。
靈兒忙叫權兒將蘇無憂抱出去,那孩子在院子裏卻又啼哭起來,她又進來回稟道:“小公子大抵不願離開奶奶的。”
蘇拂柳嘶聲喝道:“難道我將來死了,他也要隨我去嗎?”
說的靈兒一聲哭出,轉頭去罵權兒:“那麼多人還哄不住孩子嗎?眼看小姐都這樣了,還存心氣她?”
權兒隻覺沒臉,忙又出去,對幾個老媽子說道:“幾位媽媽趕緊想想辦法,小公子這樣哭下去也沒轍。”
正巧外頭沈枕玉來,權兒認出是他來,忙求他相助。
沈枕玉瞧過那孩子,又看看蘇拂柳緊閉的房門,悠悠地歎了一聲:“作孽。”便將那孩子抱過去,離了去。
權兒進去回稟,說沈大夫來帶小公子去了,得了蘇拂柳的意思,也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