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婆看了蘇拂柳一眼,低眉歎氣道:“老身也無能為力,怕要請沈大夫來一趟了。”
蘇拂柳心頭更是一緊,忙叫過琥珀來,細聲吩咐道:“你即刻去郊外請沈大夫來,要悄悄的不驚動任何人。”
琥珀自然明白,立即去了。
蘇拂柳又對何蘭月說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太太何等寶貝這個孫子,他又是同你在一處時發病的。若有個三長兩短,隻怕要唯你是問,如今你須得盡心盡力照顧好他,勿要再出什麼叉子。”
何蘭月嚇得三魂六魄都丟了,哪裏還有什麼想法,隻哭著點頭。
蘇拂柳又吩咐靈兒與冬竹,“你們兩個先回東苑去,權當我已經回去了。”
二人不敢遲疑,應聲去了。
蘇拂柳又拉著劉婆婆去院子裏說話,問她:“老太太都要讚婆婆一聲醫藥聖手,你也是從小看著少卿長大的,你便給拂柳透個底罷。”
劉婆婆道:“自從幼年時那次病幾乎要了少爺的性命,他便一直是我看顧的,也沒見什麼病症。此次這病來勢洶洶,不像是潛伏在身體裏的,倒像是突發的一般。若隻是一般的風寒體熱、病痛雜傷或還好,這咳血之症,古來便不是好兆頭。”
她這話說的深沉,蘇拂柳聞言臉色又沉下三分去,咬了咬唇,道:“今夜的事,還煩請婆婆瞞著老太太,她身子不好,聽了還不知道著急成啥樣呢!”
劉婆婆點點頭,又問:“要瞞著二姨太嗎?”
蘇拂柳想了想道:“等沈大夫來看究竟是何病症,我在與姨娘親自說去。”
劉婆婆應聲,開了個方子,叫人去煎藥來。因怕老太太疑心,便仍回了上院去。
沈枕玉入南樓時天色微微亮起,蘇拂柳倚在堂中大椅子上瞌睡,手裏還捧著一本疑難病症的古書。醒來見他來了,忙道:“你快去瞧瞧他。”
沈枕玉卻不急,在她跟前坐下,叫她先吃一盅茶醒醒瞌睡,方慢條斯理說道:“頭前我叮囑他不可妄動,他卻不拿自個兒的命當回事兒,事到如今自作自受,我也無能為力。”
聽他話中大有由頭,蘇拂柳忙問:“沈大夫是知道他的病?”
沈枕玉道:“他幼年時發過一場大病,我曾救他,便瞧出他體內藏了些奇病,連我也看不出些門道來。可若將養的好,或可養足天年。頭前你們同去淮北,已有病發的跡象。後至淮南,蘇家遭劫,他擔憂你,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身子早就累垮了!”
蘇拂柳聽著隻覺五雷轟頂,忽的想起自己渾渾噩噩那些日子,外頭一應事情都是他在料理。那日他陪自己去郊外上香,便是滿身疲倦。
那時自己隻沉浸在漫天的悲痛中,隻想著去尋陸夜報仇,卻未曾為他著想。
便是後來清醒,他次次服軟,自己卻次次拿話語激他,甚至不惜設計引他入套。
半晌,她喃喃問道:“你的意思,他今日發病,是我的緣故?”
沈枕玉點了點頭,爾後又搖了搖頭,“他這病藏的深,未必因你這般便發作,或有旁的藥物牽引。”
蘇拂柳怔的身子一軟,無力地癱了下去,半晌方問:“若是催情之藥呢?”
沈枕玉眉頭一蹙,盯著她看了半晌,沒有說話。
蘇拂柳又道:“我給了何蘭月催情之藥,讓她誑沐少卿吃了,好為沐家延續香火!”
沈枕玉氣的拍了拍桌,“催情之藥本是將人體內隱藏的欲望牽引出來,更是各類病症的發物。若是你用在他身上也就罷了,偏偏……”他頭次在她麵前氣急敗壞,起身在屋子裏踱步,指著蘇拂柳的頭說道:“蘇拂柳呐蘇拂柳,你也是個聰明人,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蘇拂柳此刻也恨透了自己,腦子裏一片轟鳴,什麼都想不出來。隻怔怔地望著鋪在地上的晨曦發呆,直到沈枕玉吼道:“他這條命算是搭在你手裏了。”
她此時反應過來,眸子裏閃過一絲篤定的精光,言辭鑿鑿道:“大不了賠他一條性命就是。”
沈枕玉正氣的不知如何是好,聞言更被氣笑了,陰陽怪氣道:“那倒是省了我好些功夫,屆時你二人一死,我還能編個殉情的死因,將你二人合葬北邙,也算給後世留下一個美談。”
他話剛說完,便見裏間屋子的門被人打開,何蘭月匆匆跑出來,說道:“爺又咳血了。”這才不敢耽擱,提著自己的藥箱進屋去,又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