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叛親離之痛,前世她便經曆過了,比切膚削骨更難忍受。她卻沒想到重頭再來,卻仍要再經曆一次這樣的痛苦。
即便明知兄長護著自己,可心仍是一寸一寸地絞痛著。
半晌,她將那些悲痛的情緒一點點積壓進心底最深處,仍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來。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便說的是真的,與我又有何幹?”
她起身憑欄,滿頭的長發隨風而舞。她的笑似春風蕩起滿池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泛開微妙的波紋。“輕音,你永遠不會了解,像我這樣的人,這一生所求的是什麼。”
隻說靈兒回東苑去叫人備飯,因見冬竹回來了,滿臉憂心忡忡,便叫住她問了起來。
冬竹說是晚晴閣內的事。“才先晚晴閣的人來回,說是蔡權領著人封了晚晴閣,拿了千紅。具體的事宜我還不知道,才派人去打聽呢。”
因千紅是蘇府家生丫頭,與靈兒感情一向要好,她掌的晚晴閣又是蘇府的耳目,更是了不得。靈兒聽事情這樣大,不敢耽擱,立時同冬竹趕回湖心亭,要將事情回稟給蘇拂柳知道。
她二人忙忙的還未到湖心亭,便聽那頭嘈雜起來,有人呼著什麼救人。
靈兒心頭一個激靈,顧不上禮節,往湖心亭急奔而去。才轉過九曲回廊,便見烏壓壓的一群人圍在蘇拂柳休憩的涼亭中,水裏還掙紮了好幾個。
她心頭一動,是蘇拂柳落水了,就要縱身跳下去。卻見那廂一個黑色衣服的女人被小廝托舉出水麵,已是奄奄一息的,恍惚看著似輕音。
此時方聽到蘇拂柳叫人請大夫的聲音。
她一口氣方鬆了,就見那一頭姑爺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從小廝手裏接過了輕音,急忙忙地便要抱回西園去。
蘇拂柳也是滿頭的細汗,剛要跟上去,卻被沐少卿狠狠望了一眼,涼涼說道:“從今以後,西園你便不要再來了!”
待蘇拂柳明白他話中意思,不由怔在原地,身旁小廝丫頭烏壓壓地來來去去,喧嘩聲不絕,她卻隻覺得孤零零的難受。不由的垂首苦笑一聲,原來自己在他心頭,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人。
前些日子是自己天真了,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他終於看到了自己。
她想著,抬首看了看涼亭中飛紗曼舞,被沁濕的地方站了不少水珠子,折射出五彩斑斕的色彩,明晃晃的,刺的人眼疼。
靈兒與冬竹此時方上來,見她這般,那些話也就不知道該不該說。
見她二人欲言又止,蘇拂柳問道:“什麼事?”
冬竹便將晚晴閣的事說來。
蘇拂柳暗道原是自己疏忽了,雖有包知月帶人做掩護,但晚晴閣難保不被發現。陸夜折了棄,心痛之餘更恨與他作對之人,晚晴閣露了蛛絲馬跡,自然是他首要打擊的。
何況蔡權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此番他竟能以私鹽嫁禍,可見是鐵了心要將晚晴閣置於死地的。
她想著,撫了撫有些散亂的發,轉身回東苑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晚晴閣是蘇家的地兒,蔡權封了這裏,很顯然是等著我去,千紅暫時無性命之憂。如今另有一件要緊的事你去查查。”
冬竹與靈兒跟在她身後,應聲,卻許久沒有下文,不覺奇怪地互相望了一眼。
良久,蘇拂柳歎了一聲,方說道:“冬竹,你去查查,劫走棄的是不是沈家人?”
冬竹驚疑道:“沈大夫與陸夜有不共戴天之仇,便是他殺了棄,自然沒什麼可瞞著小姐的。”
蘇拂柳眸中情緒陰晴不定,漠然道:“我倒是不怕他瞞著我,怕的是他受了旁人的指示。”
冬竹更為不解,“什麼人還能命令……”話說了一半,她心頭閃過一絲念頭,堪堪地住嘴了。
若說這江南還有什麼人能讓小姐如此在意的,便是如今居在驛館的陵親王。若果真是他,這次的事也能說得通了。
她一路沉默,回到東苑後,方問道:“小姐為何不直接問王爺呢?”
蘇拂柳何嚐不想與兄長明說,隻是若他果真執意要撇清自己,未必會承認。眼看滿樹青桃風中搖曳,她唯有歎了一口氣,隻吩咐靈兒準備馬車,她要去蔡府。
靈兒原是個機靈的,隻聽二人一言一語中甚是隱晦,又提及了陸子琴,便知道小姐此刻心情甚是不好。因此不敢多說什麼,便去叫人備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