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蘇拂柳帶著冬竹步行回到沐府,卻見裏頭急匆匆地跑出一藍衫小子來,一時不妨撞了她,也沒句話,急忙忙地又走了。被冬竹一把抓住,才要說兩句,才看到是琥珀。
琥珀神色焦急,見是蘇拂柳,忙慌慌地賠禮,又說:“奶奶可算回來了,老太太知道爺頭前咳血的事,此刻在南樓大發雷霆呢。爺讓小的去請沈大夫來,他是爺的救命恩人,怕隻有他能勸勸老太太了。”
微微一頓,又說:“小七去東苑找少奶奶了,爺說老太太素來疼奶奶,你的話她還聽得進去些。”
蘇拂柳自知事情大了,沒想旁的,忙急急去了南樓。
才進院子,便見烏泱泱地跪了一院子的丫頭小子,老太太的聲音從裏頭傳來,說:“我道你是個聰明的,怎麼這次也同這些蹄子一樣糊塗,這樣大的事瞞我,是不是要等他死了才來叫我送靈?”
又聽柳眉說:“老太太要打要罰我們不敢不認,隻求你消消氣,保重身子要緊。”
又聽沐少卿說:“原是我怕您擔心,千萬求了姨娘不告訴您,與他們也沒什麼幹係。”
老太太又說了一句什麼,因聲音小了下去,蘇拂柳沒聽得清。她忙提裙進門去,隻見堂內跪著輕音與何蘭月,二人皆垂首不言語。一旁站著三個姨太太,皆不敢出氣。老太太拉著沐少卿坐在裏頭的雙鳳穿花榻椅上,麵無好臉色。
她見了蘇拂柳來,也不似從前那般和顏悅色,隻蹙眉說道:“我從前白疼了你,如今你也哄著我玩兒了。”
蘇拂柳笑吟吟地挨過去拉老太太的手,被躲開了,隻得在一旁站著。說道:“瞞著老太太原是拂柳的主意,與兩位妹妹和三位姨娘何幹?老太太要罰我一個人認了便是了,要打要罵任憑定奪。”
聽她這樣說,老太太臉色更不好,說:“你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寶,一心隻靠著他了。我知道你對他一心一意的,從前那樣疼你,即便他待你不算上好,就不能看奶奶的麵嗎?”
說著說著,竟珊珊落淚,說起沐少卿的爹來。說:“他爹從小也倔,我就這麼一個,自然十分規勸督促,他也就不十分親近我。年輕時我也好強,娘兩兒不冷不熱的,等我老了,要念幾分母子情義,他卻不聲不響地就走了!”
她這話一出,一旁三個姨娘皆落了淚。
蘇拂柳忙跪下說道:“奶奶莫要傷神,都是拂柳的不是,從今以後,再不敢欺瞞你的。”
沐少卿也緊著跪了下來,勸道:“千錯萬錯都是孫兒的錯,孫兒原是怕奶奶擔心,卻不想又惹出這番事來。”
一屋子的人一時都哭哭啼啼的,沈枕玉便是此時進來,挑了挑眉,問:“這就哭喪了?”
見有外人來了,老太太忙收了眼淚,示意他們都起來一邊去。說外頭的人:“外頭誰人當差的,也不通稟,叫大夫看了笑話!”又起身迎沈枕玉,笑說:“讓沈大夫見笑了。”
沈枕玉敬她人老,頷首落座,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沐少卿臉上,笑道:“見琥珀猴急成那樣,還以為我招牌被你砸了,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沐少卿笑著回道:“沈大夫醫術高明,有你看過的病,哪裏能留下什麼後遺症?隻是老太太不放心,非要聽了你的話才肯信。”
老太太便問沈枕玉,“少卿的病但真不要緊?”
沈枕玉便將頭前那些急火攻心的話說了一遍,說經由調理,如今已經沒礙了。最後笑著看向蘇拂柳,眸中含了一絲促狹,說:“說到底,心病還須心藥治,隻要少奶奶少折騰些,沐當家也就病不起來了。”
蘇拂柳聞言暗暗瞪了他一眼,怪他玩笑也不分個時候。
老太太聽沈枕玉這樣說,方才放心下來,又想他話中的意思,隻怕孫兒的病是拂柳治出來的。隻拉著蘇拂柳的手歎了口氣,說:“你們年輕人玩鬧也要有個度。”
蘇拂柳隻得點頭,又賠了好些不是,到底把老太太哄著高興了,闔屋子的人這才舒心。
沈枕玉見沒自己什麼事,便辭了去。
老太太被蘇拂柳哄的高興了,看立在一旁的柳眉等人,說:“原是我急糊塗,錯怪了你們。”
柳眉幾人忙應無礙。
老太太目光一一掃過幾人,最後落在輕音的身上,臉上的笑便沉了下來,說:“身體不好,就回去歇著吧。”
輕音這便辭了出去。
老太太又坐了一會兒,蘇拂柳聽她嗓音有些枯燥,便叫人煮了一鍋大海子來,各人吃一盅潤潤嗓。又說笑一會兒,方帶著三位姨太太回了上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