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至親至情(2 / 2)

她忽的朝她笑了笑,極輕,極輕,輕的恍若鴻毛一般,隨著風便散的無影無蹤。她倚在院門上,歪著頭笑道:“你看這衙門,守衛多鬆懈,我還不是闖進來了?要在這裏殺一個人,是不是很簡單?”

冬竹見她這樣不對,幾下將差役打倒在地,上來問道:“小姐看到陵王爺了?”

蘇拂柳搖了搖頭,沒說話,起身走了出來,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步伐淩亂,身體也是搖搖晃晃的。

冬竹正要跟上去,忽見裏頭跑出來一個小書童,正是蘇回琴,一下子便什麼也明白過來。一時又驚又憂又怒,眼見蘇回琴從身邊跑過去,一把將他拉住,說道:“王爺這下可害苦了小姐!”

蘇回琴也是十分著急,說:“冬竹姐姐既然明白,為何不攔著大小姐?”

冬竹恨恨地放開她,忙出門去追蘇拂柳。

隻見她似個醉漢一般癡癡傻傻地走在街上,忙上前將她扶住,勸慰道:“興許隻是巧合,殿下畢竟是這江南的王,他去找包大人,為的別的事呢?”

蘇拂柳癡笑著,將手抽了出來,不許她攙著,仍舊往前走去。

冬竹知道她此刻心頭正是大傷,須得自己想通了才能過了這一關,也不敢深勸,隻隔了兩步遠跟在後頭,謹防她出事。

那蘇回琴追了出來,眼見這幅光景,跺了跺腳,仍又跑回去。

陸子琴與包知月二人正默然無語,見蘇回琴回來,前者忙問道:“她怎麼樣了?”

蘇回琴搖了搖頭,垂首說道:“奴才早說了,大小姐聰明,性子又要強,王爺這次,是但真傷了她的心了。”

陸子琴何嚐不知道蘇拂柳性格了?原以為自己安排的天衣無縫,卻不想這麼快就被她識破了?

包知月道:“既然如此,王爺何不與蘇小姐說明了,兄妹二人同進同退,總比如今局麵要好?”

陸子琴臉上原還有一絲憂慮,聽了這話,篤定的搖頭道:“蘇家就她和無憂,無論如何我也要保住他們。陸夜手段何等凶殘,她在我身邊,是我致命的弱點。”

包知月歎道:“她為你,你為她,我也不知該羨慕你們,還是說你們傻?”

陸子琴心頭滋味百轉千回,隻苦笑著搖了搖頭。半晌後,招呼了蘇回琴,推著輪椅出了衙門。

傍晚日頭下去,晚風習習,正是涼快時。許多人都趁著此時天色未黑,出門納涼。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來往說笑絡繹不絕,分明是熱絡景象,卻叫這位陵親王生出了無限的孤寂。

這條奪位之路,他本就該孤身一人,從始至終。哪怕蘇拂柳如何打定了主意要站在他身邊,他也不能留,不敢留。

搭在膝上的雙手,忽的握緊,他篤定地,淡淡地說道:“去沐府,找沐少卿。”

蘇回琴問:“大小姐怎麼辦?”

陸子琴道:“她若就此與我決斷,倒也省事!”

他這話不輕不重,正是尋常說話的語氣,卻聽得蘇回琴鼻頭一酸,眼淚啪嗒就掉落在被炙烤了一日的青石地板上,沁了下去,不過須臾便消失無蹤了。

他紅著眼圈推著輪椅往沐府去,嘴上卻道:“若不是大小姐給我一口飯吃,我早就餓死了,如今看著她這樣難受,我……”

陸子琴又何嚐忍心讓蘇拂柳難受?那個刁鑽古怪的小妹,曾給了他無限溫情的女子。如果可以,他寧願用一世的溫柔對待。

可偏偏,他不能!

天色將盡時,江南東麵的天際忽然躍上一片火燒雲來,成片成片的紅,像極了火焰在喧囂。

蘇拂柳渾渾噩噩地走著,沒有目的,隻是一路向前。不知不覺,竟到了北邙山上。

這山上葬了死於那場大火的人,一排有一排的墓碑列在青山綠水間,仿佛能聽到他們的嬉笑打罵,猶如蘇府盛景在線,恍在昨日。

不過一個愣神,便隻剩下風刮過樹梢的聲音,嘩啦啦的似鬼哭狼嚎,仿佛是他們在談笑,又仿佛是詰問。

蘇拂柳一步步踏過一塊有一塊的墓碑,上頭的名字或是熟悉的,或是陌生的,卻都是一樣涼透心扉的溫度。

直到到了老爺子墓前,她立了許久,才沉沉地跪倒在地,垂首說道:“爺爺,兄長已經替你們大家報仇了。”

她低著頭,一滴淚從眼眶滴在墳前新冒出頭的青草上,壓得那寬厚的葉子也低了腰,淚珠子順著便滑落下去,鑽進土裏,仿佛什麼也沒有過。

緊接著,又是一滴,兩滴,數不清的淚珠將地潤濕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