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拂柳正在屋子裏看書,聽說皇後來了,忙起身迎到門邊。先行了禮,見皇後臉色不大好,料想是外頭出了事,看來秦玲瓏那頭得手了。心中十分喜,麵上卻擔憂道:“娘娘臉色不好,可是病了?”
二人說著話,裏屋去,隻叫重央在一旁伺候。
慕容悔落座後,方說起今兒早朝上的事來,說如今龍顏大怒,隻怕會殃及蘇拂柳,不若在此時送她出宮去,也好免遭池魚之禍。
蘇拂柳垂眉想了一會兒,說:“但聽娘娘安排。”
慕容悔原是來試探蘇拂柳態度的,見她竟如此乖順,心下大喜,麵上卻為難道:“雖是為你的話,當初接你入宮的是本宮,如今外頭流言正盛,你在這個時候出宮,雖說保全了性命,難免會有流言侵擾。”
蘇拂柳勉強笑了笑,說:“拂柳從前幹的那些混賬事,哪一件拎出來不教人恨的咬牙?不過是些閑言碎語,無礙的。”頓了一下,又說:“我原是個禍害,給娘娘帶來麻煩了。”
見她如此,慕容悔反倒是心中不安起來。原是利用蘇拂柳來討慶帝歡心,如今出事了,又將她拿出去頂風,著實君子所為。隻是為今之計,也隻能舍了她來保全自己了。
她正要再說幾句寬慰的話,外頭小宮女急忙忙地進來,說是慈禧宮來人了,太後要見蘇小姐,且說不許任何人跟去呢。
慕容悔驚得一時沒反應。她私自接了蘇拂柳入宮,已經令太後不悅,如今又鬧出這樣事來,太後更有理由將蘇拂柳趕出宮去。她這個皇後也未必好過。
蘇拂柳臉上緊張,心裏卻是一片坦然。梁太後縱容秦玲瓏將事情鬧大,好有借口將自己趕出宮去。如今百官上書,君王震怒,百姓沸騰,是時候出來敲山震虎了。
想到這裏,她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單憑梁太後能在後宮呼風喚雨這麼多年,就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前世自己與她多次交鋒,吃了不少苦頭。這一世自己已占了先機,又再沒有後顧之憂,倒要看看鹿死誰手。
如此想著,她滿臉駭怕地拜別了皇後,同秋鸞一道至慈禧宮來。
卻不想四皇子陸羽正來給太後請安,母子二人在大殿中吃著點心,敘話家常。
那陸羽自小怯弱,最是個不成氣候的,太後愛他乖巧,又不會與自己親兒子搶皇帝的位置,待他尚且不錯。正說起他幼年時常來這邊玩,也不告訴麽麽一聲,叫他們好找。
外頭稟了進來,說蘇拂柳到了。
太後臉上的笑便僵了下來,不過片刻,嘴角又躍上一絲慈憐的笑意,說:“羽兒不是最愛胭脂扣嗎?後院開了好些,你去悄悄,挑一株喜歡的帶回去。”
那陸羽膽子雖小,卻也不笨,知道太後這是要自己回避,不多說什麼,起身便往後院去。眼角一撇,卻見一紅衣白裳的女子在秋鸞姑姑的帶領下進入殿來,正是那日在國寺中遇見的女子。心下暗暗奇怪,卻不敢停下腳步,直到了後頭,方問領著他的宮女,“姑姑可知道太後找那蘇拂柳為的什麼事嗎?”
那宮女笑說:“大抵是愛她伶俐罷了。”說話間已經到了後院,成排的胭脂扣在微風中搖曳著。她喚了在後院伺候的人來,說了太後的意思,便仍舊回來殿中伺候。
蘇拂柳已經進屋來,長身立在太後跟前,抬眼細細地打量這個居在君王之上的女子。她此次重生回來,人事如昨,卻早已麵目全非。而這個女人經曆過風雨,仍舊雍容華貴,處變不驚。那一身藏青色的團服,那一頭精致的飾物,那一雙洞察世間一切的眼眸,都在宣誓著她獨一無二的地位。
她心中正歎著,立身在太後身邊的秋鸞大喝一聲:“大膽,見了太後還不下跪。”
蘇拂柳恍然般,局促地屈膝行了個福禮。
太後早已暗暗將她打量一番,見她容色雖然不出眾,臉上的神情不卑不亢,還道是個難纏的角色。卻又聽秋鸞一聲輕喝,便將蘇拂柳嚇得如此手忙腳亂,可知也是個色厲內荏的,心下更厭惡,多看一眼也不願意。她便撇開眼,淡淡地說:“小門小戶家的,沒見過世麵,難怪想要飛上枝頭。”
蘇拂柳仍舊屈膝垂首,並不言語。
太後自己吃了一回茶,約莫半刻鍾的時間,見蘇拂柳仍行著禮,半點沒疏忽。心頭的火方才消了一點,說:“我知道你有些能耐,未免倚才仗勢心高起來,宮裏不缺聰明又蠢的女人,哀家希望你莫要步你姑姑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