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受苦(2 / 2)

蘇拂柳心頭一痛,姑姑人死這麼多年,梁太後提到她是仍是這般口氣,可見生前受了她多少的氣?當年姑姑和幼女雙雙離去,焉知這其中沒有人耍了心機手段?這麼多年兄長在宮中舉步維艱,戰戰兢兢,焉知不是梁太後在背後處處壓製的緣故?

她昂首,一雙眼眸映著殿中璀璨的明光,泛出一絲寒意來。蹙眉說道:“當年珩帝以瀟荻性命要挾我姑姑入宮來,並非她的本意。拂柳這次受皇後相邀入宮,太後覺著,但真是步了姑姑的後塵嗎?”

梁太後才見她是個草包,卻不想提到一個死去的女人,她便張牙舞爪起來,當即沉了臉色,喝道:“哀家說的是那女人狐媚惑主,迷惑先帝!”

“這天下大計無非講一個理字,若果真論起對錯來,養不教父之過,太宗皇帝也有錯在身。再說太後身為人妻,不能勸誡丈夫,教養兒子,反倒隻顧自己喜惡利益,明哲保身,您也有錯。”

蘇拂柳這一席話隻說的梁太後一張臉鐵青,眸中盛滿了殺機,她卻猶覺不足,冷笑一聲說道:“拂柳倒是忘了,先帝在位時,太後不過區區一個與姑姑平起平坐的良妃,至死他也未曾封……”

不等她話說完,太後已然怒不可遏,厲聲喝道:“將這女人拖出去杖殺。”

嚇得殿中一眾宮女嘩啦啦下跪,大氣不敢喘一口。

蘇拂柳反倒是站直了身子,冷笑著說道:“帝妻謂之後,娘娘並非珩帝的妻子,他德行之過,自然也怪不到……”

自從先皇後去後,先帝寧願後位空懸,也不將這個位置許給梁太後。這件事一直是她心頭一樁病,換了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蘇拂柳今兒這席話,就像是尖銳的刀子劃開了她尊貴表象下醜陋的傷口,淌出的血都是黑暗的色彩。

她看著眼前白衣紅裳的女子,張揚的眉目仿若當年那個幾乎令她瘋狂的蘇晴。那一瞬間的恍惚,梁太後一個箭步上前,照著蘇拂柳臉上便是一個耳光,隻將她打翻在地,嘴角都磕破了。

蘇拂柳仰起頭,臉頰紅腫,卻感受不到疼痛。一想到姑姑的早逝,想到兄長這些年在宮中受的委屈,想到前世種種,心頭的恨湧上眼眸,反倒是蘊出一絲狂笑來,隻高聲連說:“多少人羨慕太後曾經寵冠六宮,尊享晚年,這其中酸甜苦辣,她們卻不知道的。”

她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叫梁太後失去了理智,抬起一腳便踹在蘇拂柳的小腹處,自己踉蹌著後退了數步。秋鸞忙上來攙扶,說:“娘娘保重,什麼東西值得您這樣生氣?”又往外頭喊,說:“還不將這沒王法的拖出去亂棍打死?”

梁太後坐下喘了幾口粗氣,尤嫌不足,說:“將她挫骨揚灰,拿去喂老鼠。”

外頭立即有侍衛進來,將蘇拂柳那拖出慈禧宮門去,兩個人壓住她肩肘跪在長街,另一個手裏拿著巴掌粗厚的棍子,作勢要打。卻聽見長街那頭遠遠的傳來了劉千兒的聲音,說是皇上到了。

那侍衛都將棍子舉起來了,聞言忙轉身跪下。壓著蘇拂柳的兩個侍衛也連忙跪下。

陸夜坐著龍輦到跟前來,看也不看蘇拂柳一眼,隻甩著手裏一串瑪瑙珠子,問道:“大熱天兒的,鬧什麼呢?”

為首的侍衛回說:“太後吩咐將這女子杖斃。”

陸夜這才緩緩地垂首看向蘇拂柳,後者也正抬首看他。四目相對,一個眼中盡是不耐煩,一個不卑不亢。許久之後,他方才移開視線,盯著她臉上五個手指印看了半晌,說:“便是要杖殺,也該尋個沒人的地兒,太後是吃齋念佛的,你們在她宮門外造殺孽,可見當差不用心。”

他說著話,抬首看著天際浮雲,悠悠說道:“你三個下去,不必來慈禧宮當差了。”

三人嚇得渾身一顫,隻俯身叩頭,不敢多言語。

陸夜下了龍輦來,行到蘇拂柳跟前,牽了牽嘴角,眸子裏似有一絲幸災樂禍,隻說:“前幾日朕瞧你溫順的似一頭貓,還以為認錯人了。敢在老虎頭上動文章,看來你還是那個不知死活的蘇家大小姐。”

蘇拂柳迎著他的目光,嘴角歪了歪,自嘲道:“在你們眼中,誰人性命不如蜉蝣?生死存亡不過一念之間,太後想要我性命,我再委曲求全也活不過去,倒不如痛快一回。”

陸夜不置可否,越過他進了宮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