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要陷兄長於不仁不義之地呐!”蘇拂柳咬了咬牙,在屋子裏踱步,卻不想一腳踏上碎瓷片,身子往前傾了傾,幸而千紅扶了她,並未摔倒。
卻聽外頭來人回稟,說皇後來了。
她心中疑惑,卻不敢怠慢,忙迎到院門口。
因蘇拂柳沒事,慕容悔也算清白了,隻是經了這些時日,麵上還有憔悴之色。隻叫蘇拂柳免禮,二人進屋說話。
“本宮原是想著,皇上既然喜歡你,有你在他身邊,他也開懷些,卻不想竟是累你如此之深。本宮已經安排好,明日便送你出宮。”慕容悔抬眼四下瞧了瞧,臉上浮了一抹悲涼,“你不該被這籠子困死。”
蘇拂柳隻順著話說:“單憑娘娘做主。”
慕容悔又拉著她的手說:“從前梁尤文受寵時,本宮恨她入骨。可自她被打入天牢始,慶帝就不曾去看過一次。在這宮裏,再好的容顏又有什麼用?帝王心,海底針,這話卻是不假的。”
蘇拂柳隻垂首不言語。非是帝王心涼薄,不過是陸夜那顆心本就是冷的,這後宮哪個女子,不是他謀取天下的棋子?
說起來,都是可憐人。
翌日一早,皇後果然安排車馬送蘇拂柳主仆二人出宮,靈兒與冬竹聽了喜不自勝,忙將二人迎入親王府。
聽說沐少卿也在府中休養,蘇拂柳顧不上休息,先去看他。
那沐少卿遭了這番罪,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此刻躺在床上,隻一張嘴能動的。
琥珀伺候在一旁,堂堂七尺男兒,此刻也紅了眼圈。一麵給他身上塗藥,一麵說:“爺從前欠少奶奶再多,也在這一頓打中還清了。”
沐少卿笑罵道:“你是打小跟著我的,怎麼凡事反倒是偏向她了?”
琥珀道:“府中上下,哪一個不偏著奶奶?我雖是個奴才,可眼還不瞎。”
沐少卿狠狠瞪他一眼,“我就眼瞎嗎?”
琥珀本能地往後一縮,又想起沐少卿動不得,膽子又大了起來,理直氣壯地說:“爺從前寵著輕音,如今可怎麼樣?包大人的信你也瞧見了,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可不都與她有關?原本奴才隻以為那女人隻會挑撥點是非,哪裏想她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他這話,正說的沐少卿心中愧疚更深。想起自己從前待蘇拂柳的點滴,竟是錯看了她。頭前她還鬧著分辨,到最後竟是大大方方承認,可想是對自己有多失望!
正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琥珀抬首去看,見少奶奶已經立在門邊了。忙拉了一張薄毯蓋在沐少卿身上,笑著迎了過去說:“奶奶沒事就好,也不枉費爺遭這次罪了。”
蘇拂柳打發他出去,自去沐少卿床頭坐著。
滿屋子傷藥味和血腥味混在一堆,令蘇拂柳皺了皺眉頭,看著床上動也不能動的沐少卿,忽的笑出聲來,柔柔地說:“從前我巴不得你受些罪,沒想到你果真遭了罪。”
“你一定要把自己說的這麼毒嗎?”沐少卿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滿頭青絲散在肩頭,一襲紫色的長裳鬆鬆散散地裹在身上,何等的隨意輕鬆。她這幅樣子,誰又能想到是才從鬼門關出來的人呢!
蘇拂柳垂首撥了撥發,隻笑不言語。無論前世今生,沐少卿有句話是沒說錯的,就是她蘇拂柳心狠手辣,蛇蠍心腸。這一點,她不否認。
短暫的沉默後,沐少卿收回落在蘇拂柳身上的視線,說:“四姨娘臨終前說,我父親當年是被誤殺。她從梁家逃出來,是因為知道了梁太後與秦家公子的私情。”
蘇拂柳忙問是哪個秦家?
沐少卿闔了闔眼,說:“我也不知,也不知這個消息對你是否有用。”
蘇拂柳道了聲謝,又叫他好好養傷,便要辭去。
她人走到門邊,沐少卿忙叫住她,隻說:“奶奶臨終前,叫我務必將你帶回去。”微微頓了一下,他才又問:“等揚州事完,你可還願意回沐府?”
因站在迎風口,九月的涼風拍在蘇拂柳單薄的身上,激的她不自主地攏了攏衣裳。好一會兒,才道:“沐少卿,你我之間,兩清了。”
語畢,便又走了。
若在前世,她心中尚未生恨時,沐少卿便同她說這話,自己定會滿心歡喜地答應。可偏偏,那時的他隻認自己歹毒之名,從不見眼中深情。
隻等那連綿的愛醞釀成了不可估量的恨,將她的理智與仁善一點點蠶食殆盡,釀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