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我和所有的學生一樣盼望著學校能夠早點放寒假。
那天，在課堂上，班主任老師正式宣布了即將放寒假的消息。突然間，教
室裏迸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當場把老師給嚇了一大跳。
老師沉下臉，皺起平直的細眉毛，表情平淡地說：“大家在假期一定要按
時完成作業。同時，幫助家長適當多做些家務……”
老師的話還在繼續，我和娟子早已同前後桌的同學們小聲嘀咕著放假回家
該玩什麼啦。
每個學期放假以前，學校都要求各個班級的老師根據班級學生家庭居住
地點的遠近，將每個學生分別就近編入學習小組。另外，還要建立起從距離校
園最近的那個學生開始，一個對應銜接一個，直到最後一名同學，全麵覆蓋所
有學生的信息聯絡網，我們喜歡叫它“蜘蛛網”。目的是為了保證在假期中，學
校一旦遇到有緊急事情需要發布、通知，能夠保證在最短時間內使消息快速傳
達到每個學生。
班級中幾個居住在我家附近的同學，大多家庭生活條件不太好。有的居室
房間狹小，連放張桌子的地方都沒有；有的屋子裏光線暗淡，雖然安裝了電燈，
但家長為了節省開銷，白天不允許用電。不少人家實在支付不出購買燃料的錢，
即使在冬季裏也隻能在早上和晚間連做飯帶燒炕取暖，白天其他時間不再生
火，屋子裏凍手凍腳，難以安身。當然也有個別住房條件好的，由於家長擔心來
人會影響房間的整潔，甚至計較開關房門次數多了，會導致房間裏熱氣的流失
等等，總之內心有一萬個理由不歡迎別人家的孩子來開展任何活動，不願意學
習小組設在自己家裏，尋找各種借口給老師寫條子、捎口信，想盡辦法加以推
辭。所以，安排寒假學習小組活動地點往往也是一件令班主任老師頗為頭痛的
事情。
我們家不但交通便利，房間溫暖，寬敞明亮，而且姥姥、姥爺仁慈厚道是遠近出了名的大好人；我和姐姐都願意讓大家來家裏學習玩耍。所以，我們家
就理所當然成了假期學習小組最為合適的活動地點。
孩子們大多愛去小組裏進行學習，一來同學們聚在一處，熱鬧開心，可以
幾個人做伴一塊兒玩；二來自己一個人在家寫作業確實提不起興趣。大家結伴
一同學習，可以互相交流、互相幫助，相互促進。
大姐班級的學習小組從幾年前開始一直設在我們家，我們班級的小組經
過我積極申請也很快被確定下來。我和姐姐事先商量好，錯開各自小組學習活
動的時間。每天上午八點，先是大姐的小組來進行學習活動。十點鍾他們結束以
後，我和班級的同學再一起開始寫作業。姐姐的小組裏一共六個人，其中包括上
次在學校操場上整隊看電影的時候，耍貧嘴把我氣哭的那兩位：瘦高個子、尖
頭頂、長著兩隻薄片扇風耳朵的叫周超；矮個子、粗黑眉毛、腦袋類似大冬瓜的
叫孫健。他倆每次來學習，見到我都格外親熱，好像彼此非常熟悉是多年要好
的老朋友，感覺應了那句老話：不打不成交。
為了發泄殘存在心底的積怨，我多次利用姐姐擔任組長的權威，想方設法
在他們身上挑毛病、找錯誤、製造茬口，讓姐姐對他倆施加嚴厲批評。不是說這
個算術作業完成得不認真，田字格鉛筆道子太粗，字跡潦草、不美觀，卷麵不幹
淨，就說那個寫字的坐姿不端正，沒有嚴格執行學校要求的“三個一”（身子離
書桌一拳遠，眼睛離書本一尺遠，手指離筆尖一寸遠）標準。
大姐是個急性子，一聽到我的現場舉報，立即火冒三丈，嘴裏嚷嚷著，豎起
眉毛進行調查。核對過事實之後，責令當事人馬上對存在的問題加以糾正。看
到兩個家夥在姐姐連珠炮般的指責追問下，支支吾吾，低眉順眼，垂頭喪氣，咽
下唾沫，賠著笑臉承認錯誤，全然一副不敢怒也不敢言、類似喪家落水狗的可
憐相，我在一邊手舞足蹈、放聲大笑，打心眼兒裏體會到報仇雪恨、借機報複的
特殊愉快。
寒假第二天，吃過早飯沒多一會兒，姐姐班級的６個同學肩膀上斜挎著
書包，相繼姍姍而來。安頓好衣物，大家在桌子周圍坐好，姐姐站在屋地中央，
嚴肅認真、逐項逐條布置當天的學習任務，重申學校對寒假學習活動的各種要
求。事項宣布完畢，幾個同學各自趴在桌子上，埋頭寫作業。
每次姐姐和班級同學寫作業，我閑著沒事愛在旁邊觀看、尋開心。那兩個
淘氣鬼寫著寫著，不知不覺便開始不安穩、出怪態，不時抓耳撓腮、擠眉弄眼，
企圖逗我發笑。姐姐心明眼亮，明察秋毫，一旦發現問題便咬著嘴唇，湊上前
去，在他倆的脖頸子上狠狠掐上一把。兩個家夥咧著嘴巴，裝出極其痛苦的樣
子，每次懲罰過後，他倆或多或少能夠稍微老實那麼一陣兒。
小組學習畢竟是在家裏，不同於學校要求的那麼嚴格規矩。學生們一般低
頭寫一會兒作業，便偷著抬起眼睛，互相瞄瞄，或者假借喝水、上廁所、伸懶腰
的機會放下紙筆，下地溜達溜達，給自己放鬆放鬆。如果學習方麵遇到弄不懂的
問題，也都隨時提出來，請教別人講解或者召集大家共同討論，等到完全弄懂
以後接著再往下寫。小組長負責安排學習計劃、檢查作業完成情況以及對功課
作業進度慢的同學予以提示督促。有的時候，小組長還要組織同學開展一些學
校假期活動計劃安排的其他事項。
每到寒假，學校總要號召全體學生每天學習結束以後抽出一定時間，到馬
路上、大車店院裏以及市場周邊經常有牛馬車停放的地方去撿拾收集牛馬糞。
每個同學在開學前登校日那天，最少要向學校上交滿滿一土籃的糞肥。校長說
這項活動既能夠鍛煉學生熱愛勞動、不怕髒、不怕累的優良品質，增進和農民
伯伯之間的階級感情，又是以實際行動支援農業學大寨。每年開春，學校還要
積極想辦法聯係農村人民公社派來馬車，把操場旁邊堆積如山的馬糞運送到
農村，施用到農民伯伯的田地裏去，以此來促進農業大豐收。我和同學們對校
長講話的深刻意義根本無從理解，倒是覺得能夠獲得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大家
一塊兒拿著家夥到處撿拾馬糞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學校規定小組每天學習時間為兩個小時，當天作業完成以後，剩下的時間
大家可以在一起做各種遊戲。姐姐和我喜歡將家裏所有能玩的東西全部拿出
來和大夥一塊兒盡情地玩兒。要說玩兒的東西，我們家可算是應有盡有，男同
學在桌子上擺起棋盤，捉對進行象棋和陸戰棋的廝殺；女孩子們圍攏一圈坐上
炕頭，分組扔口袋和比賽翻繩；我和班級幾個同學則喜歡擺撲克、折紙。
大姐心靈手巧，公認是玩遊戲、猜謎語等方麵的高手，每次比賽翻繩能夠
不重複地一氣連續翻出幾十種花樣，無論班級同學還是鄰居的孩子，從來沒有人能用什麼特殊的花樣把她難住。我向來喜歡玩翻繩，每當遇見翻不過去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