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賣命的演出(1 / 2)

“小黑,快開始吧!”

母親近乎失聲的沙啞聲線,讓張小黑一陣心痛,一想到接下來即將要上演的事情,心,已經在流血。

長達六年時間,多少次他與母親站在台上,彎身撿著別人丟上來的錢財,那種尊嚴被別人踩在腳下的滋味,極其難受。

張小黑什麼都可以忍受,可是他不能忍受母親受罪。無數次他趴在母親的耳邊,母親,歇歇好嗎?

可是,母親每次都是含笑搖頭。

張小黑不明白母親心裏是怎樣的想法,現在他與母親的生活雖然清貧,但也不至於再繼續被人當做發泄的工具。可是,她為何還要堅持?

在張小黑的內心深處響著一個聲音,母親,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多內疚,多自責嗎?

張小黑的雙眸被一層薄薄的水霧遮住,眼前的畫像迷糊了,世界上隻有他和母親存在,沒有了那些帶著醜惡嘴臉、狗眼看人的人們。

“小黑,快啊!”

母親的催促聲,台下觀眾們的毛躁聲,將張小黑拉回現實。

張小黑趁母親不注意,擦掉留下的淚水,衝著母親咧嘴一笑,而後走到話筒前,熟練地說著重複了六年時間的開場白。

“爺爺奶奶們,大爺大媽們,叔叔阿姨們,大哥大姐們,哥哥姐姐們,弟弟妹妹們,謝謝大家來捧場,在好戲開場之前,小的在這兒祝大家財源廣進,一帆風順,鴻運當頭,笑口常開..。。”

張小黑每次都會盡可能的把腦海裏的所有成語全都說出來,為的隻是想晚些看到母親受罪,而這麼長篇的開場白,屢屢都會遭來觀眾們的不滿,甚至是謾罵聲。

台下那個長的肥頭大耳,脖子上掛著比狗韁繩還粗的金項鏈,帶著兩塊名表的家夥不耐煩了,氣的大罵道:“你個小崽子,這還沒到春節呢,你囉嗦個屁啊,快點給老子演!”

胖子罵完,抓起跟前桌子上的爛柿子,朝著台上丟去。

爛柿子砸在張小黑的腦袋上,腐爛發酸的汁水順著額頭留到張小黑的嘴角,苦,現在即便是吃糖吃蜜,那也是苦的。

換做別人,被丟了爛柿子,那肯定是不願意,即便不跟那人大打一場,也得罵上兩句。

可是張小黑不能,因為這是他的工作,他的工作目的,就是讓下麵的觀眾往他身上丟爛柿子、爛菜葉、爛雞蛋!

到了現在,台下多數人不是來看戲的,而是為了能從踐踏別人的尊嚴中找到樂趣。

有點良心的,會在這些腐爛的東西裏麵加些零錢,張小黑和母親彎身去撿那些錢。往往在撿錢的時候,下麵的觀眾就會更加‘熱情’,麵對他們的‘熱情’,張小黑和母親也隻能裝出很燦爛的微笑,還要對他們鞠躬言謝。

這種賺錢的方法,不是別人刻意去安排的,而是張小黑的母親求了梁子叔好長時間,梁子叔才狠狠心答應了。

梁子叔不忍心,王驢子不忍心,滿香樓的人都不忍心讓他們母子做這種事情。可是任憑誰勸多少次,張小黑的母親還是要堅持!

一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張小黑的淚水又不自主地流了下來,臉上依舊掛著微笑,這是多年來練成的本事。

母親,你教我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可是,你讓我怎能不流淚?

張小黑收拾好情緒,表演開始了。

張小黑的母親嗓子壞了,說話都是問題,哪裏還唱的了戲。而張小黑又不懂戲曲,最多隻能哼哼兩句。所以,他們母子所謂的表演,無非就是母親在台上走走幾圈,擺幾個姿勢,張小黑則是站在話筒前喊幾嗓子。

這樣的表演,能不引起台下觀眾們的不滿麼?

就是要引起他們的不滿,然後讓他們往台上丟腐爛的水果蔬菜。

“媽的!這是唱的什麼玩意兒,老子花錢就是來聽你胡咧咧的嗎?!”

第一位往台上丟東西的觀眾,是一個尖嘴猴腮,瘦的跟麻杆似的男子。他心裏帶著氣呢,老婆跟人家跑了,沒地兒去發,想到了香滿樓,於是便來到這裏來發泄一下。

緊接著,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

如果隻是一兩個人拿著這些腐爛的水果往上丟,台上的人可能會感覺不到什麼,可如果台下有幾十,甚至上百人在丟,那些腐爛的蔬菜水果就會變成炮彈,讓人難以吃得消。

每每到了這時候,張小黑都會擋在母親身前,哪怕是他真的被子彈打中,他也不願意看到母親受一丁點的傷害。

“謝謝!謝謝!謝謝..”

張小黑每次將混合在腐爛水果蔬菜裏的零錢拾起,說的那兩個字,好像是一隻壓抑了幾萬年之久的野獸,在即將崩開封印前的低吼一般。

梁子叔和王驢子站在西北的角落,梁子叔實在不忍看下去,扭頭離去。

王驢子看著台下那些觀眾,雙拳緊握,當他的目光轉移到在台上的母子後,濃濃的殺氣變成了一股苦歎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