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說,她有禮物送給我們。”
我從軟榻上站起,喚來楚煙,楚煙麵露薄紅,低著頭恭恭敬敬呈上一個玲瓏精致的木匣。我拿起木匣,讓她退下了。
我又回到軟榻那裏,把木匣放在案幾上,擺弄那小鎖。
遲暄看了一眼那匣子,沒有說話。我問:“你難道不想知道姨母送的是什麼嗎?”
我心領神會道:“對哦,我忘記了,你是天子,什麼稀奇玩意兒沒見過。”
擺弄了一陣子,那鎖沒開,我有些氣,道:“什麼玩意兒,還是不是送給我的,這明擺著不讓我打開嘛。”從前在淥城可沒那麼多機關,我們送禮,可都是易取易得的,這才顯得誠心。
我自言自語,他沒有說話,坐在一邊。我方才隻顧著開鎖,沒顧上他,便道:“你是天子,見的寶貝多,你知道太後要送什麼嗎?”
他目光閃爍,道:“打開不就知道了嗎?”
“我打不開,陛下,您幫幫忙?”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些什麼,便把盒子推給他。
他笑道:“太後上鎖定有深意,你還是自己把它打開吧。”又推回來。
我有些生氣了,我就不信今日開不了它。其實我很想豪爽地站起來大喝一聲“拿錘子”!但是我的身份不允許我這麼做。這樣一想,我一用力,那鎖便哢嚓一下斷了,一看手上,起了一道血口子。
他抓過我的手,責備道:“你怎麼這樣魯莽?疼不疼?”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用手絹擦了擦手指,打開那匣子。一股潮濕的香氣撲麵而來,我皺了皺鼻子。裏麵四四方方疊著一張潔白光滑的錦帕。我取出來看,還挺大一張,邊角繡著仙鶴,太後就送一張手絹嗎?我放下帕子,裏麵還有一本小冊子,扉頁上寫著幾個古體字,若不是從前在書上認過幾個古體字,我都認不出。
“什麼什麼秘戲圖。這是什麼?”我將那冊子遞給遲暄,問,“你認得前兩個字麼?”
我又埋頭翻看那木匣,還有一小塊玉,我取出,看不明白這雕刻的是什麼景象。宮裏人都這麼假惺惺的嗎?送個意味不明的東西。
“認出那字了嗎?”我問。
遲暄遲疑道:“春深。”
“陛下認得?”我敬佩道,“打開看看講的什麼?這世上還有我沒看過的雜書?”
他輕咳一聲,將那冊子推給我:“你自己看看吧。”
我翻開那冊子,上麵是一頁一頁的圖畫,寥寥幾筆勾勒出奇形怪狀的人,圖下配字,什麼貂蟬拜月,什麼班姬團扇,我翻了幾頁,皺眉道:“這書我仿佛在哪裏見過?”
遲暄笑道:“在哪裏見過?”
我回想了下,在縣學藏書閣裏,那裏有一間小密室,放的都是些禁書,我偷偷溜進去看過,淨講的是些妖魔鬼怪。
“見過就是見過,這是一本講妖魔鬼怪的書,你看,這人不是連體麼?”我指著那畫冊道,“古書上說有雙頭六耳之人,還有以乳為目,四首八足之人。”
遲暄似笑非笑,聲音滿含笑意,他在憋笑!
“傻丫頭,你知道什麼?這是春深秘戲圖,是和《素女經》一類的書。”
“呀!”竟是春宮圖嗎?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火辣辣的發燙,緩緩收回還指著那圖畫的手,扔掉那冊子,道:“太後可真有閑工夫。”
我不死心地道:“那這玉呢?這玉……”呀,我此時一看便明白了,又扔掉那塊玉,不好意思看他,索性道:“小合出去透透氣。”便急急出了觀海殿。
出來便是一大片池水。是滄浪灣。夜風習習,一吹我的臉愈發燙了,現在我的腦中全是方才看到的圖畫。我搖搖頭,雙手扶住潔白的護欄。水麵倒映出觀海殿的點點昏黃宮燈,如墮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