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喬葉的短篇小說《妊娠紋》
作家人氣榜
作者：牛玉秋
愛情與偷情都是發生在兩性之間的關係，從其內涵上看一是性，二是情，兩者基本相同。要區分兩者，有時還真有點兒困難。比如著名的安娜·卡列尼娜。那樣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最後讓安娜用生命為之殉的愛情，在有些人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場偷情罷了。這中間關係到對生命的需求與禁忌的不同認識。一般說來，一夫一妻的婚姻製度隻是人類社會在一定的曆史階段的產物，從本質上看，是與人的本性相悖的。人的精神世界永遠追求著豐富性和新鮮感，這種追求是人生命活力的具體體現。對豐富性和新鮮感的興趣逐步減弱直至喪失，正是生命活力逐步衰減的表現。人對兩性關係的體驗也不例外。但人類社會的發展必須以一定程度上的穩定為基礎，特別是兩性關係，由於關係到私有財產的分配與繼承，就更需要法律和製度來維護其穩定性，一夫一妻的婚姻製度就是這種需要的產物。但對豐富性和新鮮感的追求是人類精神的基本屬性，這一屬性決定了人類不斷地企圖打破婚姻製度的限製，去體驗夫妻關係之外的兩性關係，於是一樁又一樁愛情和偷情的故事接連上演，《妊娠紋》就是其中之一。
小說的女主人公是一個人到中年的知識型職業女性。人的生命到了這個階段，與外部世界的關係已經基本定型，這種關係也許是滿意的和諧，也許是有著諸多不甘的妥協，但無論是和諧還是妥協，更改與變動的可能性都越來越小。這個年齡階段，離知天命還有一段時間，人所能做的就是等老，“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等老”。但畢竟有所不甘，畢竟還想要對抗平庸的日子和漫長的時光，與蘇的曖昧關係就發生在這樣的心理背景條件下，目的就是想在生命活力喪失殆盡之前尋求一次全新的生命體驗。那麼，真的有“沒有負擔，沒有責任，沒有義務，隻有享受”的愛情或偷情嗎？答案是否定的。她之所以在眾多對象中選中了蘇，是因為蘇“有身份，有地位，有素質，有外形，還那麼年輕”。這些世俗的條件已經成了一個中年女人生命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就連她試圖突破世俗限製時也還是身不由己使用了世俗的標準。但她畢竟是一個知識型的職業女性，更多地是要追求精神新鮮感的刺激，於是才會有了一係列的調情短信。這些短信是小說中可讀性極強的部分，其情調、分寸和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動力，都表現了作家把握故事和人物的能力。
不過，作家功力最充分的表現還在小說的扣節上。小說的扣節放在了妊娠紋上。這是作家生命經驗的積累，也是藝術經驗的發現。妊娠紋是女性生命經曆的獨特印跡。這種生理印跡隻有在人類社會中才會有諸多社會含義。它是女人與一個男人交歡生育的履曆表，對丈夫是絢麗徽章，對情人則是醜陋記錄。正是從對妊娠紋的感覺和認識開始，她一步步看清了兩人間貌似浪漫的關係中赤裸裸、冷冰冰的精明計算。對於她這樣的女性，愛情也好，偷情也罷，畢竟重在一個情字上。在以往的生命中，已經把心都算成硬邦邦的算盤珠子了，這次出軌不就是想尋求不同以往的生命體驗嗎？結果還是落到了自己和對方的算計的羅網之中，轉來轉去轉不出固有的生命軌道。愛情是一種情感能力，相對純粹；偷情有些蕪雜，除情感需求外，還有一些功利需求；而算計就是一種智慧能力了，它隻與功利有關。始於愛情，經過偷情，終於算計，這就是《妊娠紋》對一個中年女人一場精神遊戲的探秘。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