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馬蹄遠去,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白煜才緩緩地收回目光,垂頭喪氣地轉身回宮。
在即將拐入一座山背後時,桓徹最後回頭望一眼矗立在夕陽中的城樓,微微抿了下嘴唇,眸色變得深沉而堅定。
他最愛的人都住在這座城中,他就算拋頭顱灑熱血,也絕不讓敵軍攻破城門,傷害他所愛之人!
啪的一聲鞭響,駿馬跑得更快了。
馬蹄陣陣,響徹山穀,朝幽州快速挺近。
寧王軍隊的勢頭確實很猛,當他們趕到長江邊上的幽州時,寧王已經把長江以南的西南城池攻陷,接下來便要準備渡江了。
幽州官員和百姓皆嚇得膽戰心驚,終日惶惶,還有許多怕死的偷偷攜帶家眷往北逃去。
在前往幽州的路上,桓徹一路上都能碰見逃難的百姓,這些流民有的是因為戰場而逃,有的是因為旱災和洪災導致顆粒無收,被迫成為流民一路行乞。
而寧王這次便是打著“皇上無德,惹怒上蒼,才頻頻出現自然災害,由他來替天行道,拯救萬民於水火”的旗號造反,然後把劫去的朝廷賑災糧,“大發慈悲”地發給災民,搭棚施粥,如此大恩大德,很快得到無數災民的支持,紛紛拿起武器加入戰鬥中,成為了寧王的炮灰軍。
打仗是軍人的事,百姓是無辜的,對於寧王這種不擇手段的行為,桓徹著實不敢苟同。
所幸削藩計劃泄露之前,朝廷也提前做好了各個方麵的安排和準備,包括讓富商聯合朝廷的名義給各地災民發放賑災糧,並派朝廷的精銳部隊護送糧食,保證糧食可以發到百姓手中。如此便穩住了東北、西北、中原、華南等地區災民,沒有聽寧王的胡言亂語。
畢竟誰吃飽了沒事幹想去打仗?
西南向來是寧王的勢力範圍,寧王每年也都賑濟災民,在當地百姓的心目中威望極高,幾乎是一呼百應,唯他馬首是瞻。
所以,西南災民會為他拚命也是可以理解的。
桓徹甚至懷疑,西南諸多城池這麼快被攻破,是因為部分當地官員與寧王相互勾結,給寧王打開了方便之門。
不過,當下長江正處於汛期,江麵極寬,水勢洶湧,想大肆舉兵渡江,也是困難重重。果真是一道極好的天然防線!
雙方勢力暫時隻能在長江兩岸僵持著,待汛期一過,南北之戰將一觸即發。
桓徹登上幽州城門,遙遙望向長江對岸,雖然看得不真切,卻也看得出對方人數遠超他所帶領的軍隊。
他對江河並沒有什麼研究,便走到城門前的渡口,向正在渡口綁繩索的船夫問道:“船家,今日水勢如何?”
船夫回頭看他一眼,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旱煙,說道:“汛期快過了,今兒水位又下降了半杆子,估摸接下來幾日降得更多。”
“多謝船家。”桓徹拱了拱手,順便提醒道,“這一片近日可能會不太安寧,船家這幾日還是待在城中吧。”
船夫緩緩地吐出一口煙,望著對岸徐徐道:“老夫已經一條腿邁進棺材了,在哪兒都無所謂,老夫一輩子都在這裏開渡船,活著開船,死了就葬身江中,倒也不浪費一片土地。”
桓徹無言以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不好多說什麼。
在他準備轉身離去時,船家突然對他說道:“這位將軍,這條江擋不住洪水猛獸,還請將軍保護好城中的百姓,莫讓百姓的鮮血染紅了這條清澈的江。老夫什麼都不會,渡江倒是一把手,將軍若想渡江,老夫可以為您指路。”
桓徹感激道:“到時便有勞船家。”
回到軍營後,桓徹馬上召集從京城帶來的將領及聯絡員,問道:“嶺南狼兵現在是何情況?”
戰爭爆發前,朝廷已派人去嶺南與當地土官溝通。
嶺南狼兵在東南,若能從側翼協助朝廷攻打西南,定會事半功倍。
“回大將軍,還沒有收到回信。”
桓徹微微皺起眉頭,迅速對幽州的作戰計劃重新部署。
兩天後,長江的水位果然又下降了許多,江麵變得更窄了,水勢也平緩了些。
照這樣的趨勢,再過兩天寧王的軍隊便會開始渡江。
經過這段時間的養精蓄銳,寧王軍隊應該已經恢複最強作戰水平。
桓徹神色凝重地站在城樓上,負手望著江對麵,暗暗地歎了口氣,南北兩岸的戰爭一旦打響,還不知要犧牲多少將士和無辜百姓的性命。
國人自己打自己人,無論輸贏,最終都是輸。
不多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恭敬地呈上一封密函:“將軍,嶺南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