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境大澤,韓約締造了一座型的六道輪回。
此刻,至暗道火完美融合。
寧奕開始在飛劍空間內,創造新的世界。
追趕在後的古樹神靈,竭盡全力,卻發現在這條光陰長河之上,自己距離寧奕越來越遠,對方的速度陡然增漲。
而在生命層次之上。
寧奕……再一次的遷躍。
在飛劍空間,無量大海裏漂浮著的那枚生死道果,竟然開出了道花,然後生出無數凝結的根絮,最終隱約繚繞盤踞,生出了一株稚嫩的不朽樹。
“這是……不朽?”
黑袍古樹神靈,麵容浮現陰沉之色,他由衷感受到了不祥……原本在這條光陰長河中,抵達最終圓滿的神靈,隻有自己!
這一刻,再多一人。
這條光陰長河的追逐,已經失去了意義,兩者距離越來越遠,直至最後,它已看不到寧奕的身影。
……
……
巨鯤撞碎萬物。
呼嘯著向光陰長河的初始點進發。
寧奕坐在鯤魚背上,在因果卷和完美神火的加持下,已經遠遠甩開古樹神靈。
三縷神火交融之後,他的生命層次完成了史無前例的遷躍,原先隻有數十丈的神域,似乎一念之間,便可以在外界空間,擴張數百裏疆域。
最重要的是,在那片飛劍領域內,無量的神海中,自己的道果,長成了一株不朽樹。
在不朽樹範圍內,自己好似成為了真正締造萬物的神靈。
他,無所不能。
道崩塌。
那麼……隻需要將自己的神域,鋪撒而下,那麼便可以替代破碎傾塌的道。
每一刻,不朽樹都在生長。
原先,隻是一株樹苗,很快,有兩人合抱。
一息如一日,十息如一年。
寧奕抵達雲海被截斷的時空之時,神海內的不朽樹,已經長到了數百丈高,好似一座巍峨山嶺……但是,寧奕知道,與執劍者圖卷中觀想到的畫麵相比,這株不朽樹,還是太了。
鯤魚停下。
雲海時空被撞得支離破碎。
寧奕看到了三個不知該去向何處的身影,那是當初回溯時空的自己……
尚未領悟生死道果的“過往自己”,全力催動七卷書,試圖照破自己身上的因果迷霧,照出自己的真實麵容。
如今的他們……迷失了方向。
寧奕抬手一揮。
七卷書的神性輝光,輕易便被拂散,整座雲海的時空都被截斷,他將這條鯤魚,送往了未來——
緊接著,整座光陰長河,都平靜了。
此刻展露眼前的,是未被截斷的,最初始的時空。
人間一片混沌。
樹界戰爭落幕,初代執劍者帶著八卷書,一截建木,墜落人間,寧奕眼前的雲層掀動無數浪潮,一株巍峨的古樹,轟隆隆降落在北荒。
這世間混沌,從這一刻起,變得不同——
雲海大墟,激蕩出第一縷光。
寧奕……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在古木墜落的雲海之中,跌跌撞撞,走出了一位渾身鮮血披甲女子,她的懷中似乎捧著什麼,無比珍惜。
披甲女子是阿寧。
她懷中所捧的,是一團柔和的光芒,至於光明中是什麼,仍然無法看清。
光陰長河被截去了最重要的片段,那是自己的身世,亦是樹界破碎的真相。
寧奕神色平靜,此刻,他已來到人間界光陰的起點。
阿寧最後的線索,與那株墜落建木相連,寧奕繼續催動因果卷,在建木之上,回溯光陰!
“轟隆隆隆——”
鯤魚一路逆遊。
無數光影破碎,寧奕看到了樹界的戰爭。
看到了猴子,棺主,還有不知多少的神靈身影……
最終的最終,寧奕來到了因果卷誕生之初的時光刻度。
他看到了執劍者圖卷中無數次看到的景象。
彼時整座樹界,籠罩在光明中,一片安詳。
那株建木不朽樹,巍峨立於世界之巔,從生命層次而言,它抵達了極致的完美,同時也極致的純粹……隻有光明,純淨,善良。
不朽樹孕育了無數的國度,在樹界的神性栽培下,這些人生而為神,長生不老,整片樹界琉璃無垢,居住者們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
直到,八枚果實的醞釀,誕生。
不朽樹上,結出了八枚果實,形如利劍,汲取養分,各自籠罩一方地,寧奕在這些果實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執劍者八卷書的雛胚。
在漫長的歲月中,八卷書緩緩成型,它們汲取不朽樹的養分,逐漸長大。
在書出現的這一刻,原始樹界的發展,發生了改變。
書本能地追求極致的光明,為了凝聚純粹的大道,不朽樹被抽取所有養分,其他枝幹,開始提前凋零。
無數樹葉籠罩之下,生出了一縷縷的陰翳……被陰翳籠罩的國度,開始改變。
在陰翳中出生的神靈,不再完美,它們心中開始萌生出一縷一縷的惡念。
在沒有謊言和欺騙的國度裏……惡念是最大的武器。
於是,書誕生了,影子也誕生了。
就像是一滴墨,滴入了水缸,這壇純潔無垢的水,瞬間就被染黑。
欺騙,謊言,背叛,嫉妒,傲慢……當神靈有了這些情緒,便變得不再完美,孕育光明的不朽樹,最終也被感染,侵蝕。
整座世界,失去了平衡。
寧奕神情複雜,看著這浩瀚漫長的光陰畫卷,在短短的數十息間掠過,或許在追求極致光明的那一刻,樹界傾塌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
怪不得人間道對修行者的要求,是拋棄雜念,回歸無情。
回想最初的樹界,那些從光明中孕育而生的修行者們,所謂的純粹……不就是極致的冷漠嗎?
被影子吞沒的樹界,是不對的。
隻有光明的原始樹界,同樣有問題。
這世界不可避免有光,有影……隻是,需要一個界限。
人心有惡念,並不可怕。
論跡不論心,論心下無完人。
追求極致的完美,最終隻會適得其反。
無數年前的神戰爆發,寧奕看著這座完美神界支離破碎,最終不朽樹本身分離出一截新木,高高擲出,落在飄搖的樹界大海之中。
這一刹。
寧奕有些恍惚。
因果卷落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
他好似回到了無數次親身體驗的夢境中,在樹界殿堂,他被阿寧抱在懷中,便是這般感覺……他像是一個嬰兒,卻不能挪動,隻能聽,隻能看,隻能感受身下無垠大海的顛簸。
阿寧在樹界殿堂,對太宗的話語,此刻在心海中,緩緩回響起來。
“人固有一死……這個輪回之後,仍有希望的種子。”
寧奕看到了那繈褓中的自己。
被無數光明擁簇,被阿寧嗬護在懷中的,是一枚稚嫩的種子。
他嗬的輕聲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
樹界一戰落幕,最終降落人間,給兩座下帶來希望的,不是那株分離開來,用作引渡的不朽樹枝幹。
而是自己。
寧奕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光陰畫卷中的母親。
這一次,不再是觸不可及。
因果卷的柔光,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嫋嫋散開,虛幻的因果畫卷,到這裏終止——
在這場光陰逆旅的初始點,寧奕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那人站在光明中,溫柔地等待。
她眼中滿是笑意,沒有久等的抱怨,也沒有絲毫的意外,隻有無盡的肯定,還有溫柔。
就像是知道……寧奕一定會來。
這一路會有無數的困難,但寧奕一定會抵達終點。
抵達這正確的……時代。
“你來啦。”
阿寧轉過身,望著寧奕,輕輕道:“我就知道,這一,不會太遠的。”
無數次轉世輪回,無數次尋求最終劫難的解答……最終,她抵達了這裏,在因果起點,等待寧奕的印證。
寧奕望向光明中的女子,怔怔出神。
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阿寧的一切。
這可能是不朽樹所孕育出的最完美的神靈。
“按照樹界的習俗……”阿寧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寧奕頭發,輕聲道:“你應該喊我一聲娘。”
罷。
阿寧不等寧奕反應,便笑著開口,“好了……這聲娘,等落幕之後再喊吧。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寧奕這才回過神來。
阿寧沉聲道:“不朽樹傾塌,隻能分離出一截分枝。因此而演化的人間道,注定不完整,也注定會有傾塌破敗的一。”
她抬起手,指尖繚繞著一片雲霧。
“我截斷了光陰長河的那枚起始點。”她望向寧奕,道:“這裏是光陰長河另外一條因果線的起點。”
寧奕一點就通,他喃喃道:“如果在這裏,栽種完整的道……”
阿寧眼中露出欣慰的讚賞,“一切,就會變得不同。”
那片雲霧,緩緩放大,最終在二人麵前,擴散成為廣袤無垠的北荒雲海。
寧奕釋放出本命飛劍。
無量大海洶湧落下。
那株不朽樹,已經擴散到了數十裏,在落地那一刻,它開始迅猛生長,在完整的道孕育之下,四周星輝沸騰,質變升華成為神性。
阿寧望向光陰長河的終點,因果顛倒之後,出現了兩條光陰長河,一條破碎,一條嶄新。
一座,是已經毀滅的故鄉。
一座,是顛倒命運的戰場。
阿寧俯瞰兩條光陰長河,遙遙鎖定了遠方的古樹神靈,她輕聲道:“這場戰爭,從這一刻起……才剛剛開始。”
寧奕握了握拳,自己似乎化身成了無量,又似乎收縮成了虛彌。
當自己補全人間,降落神海的那一刻起,不朽樹開始生長,他開始擁有……重新製定秩序的力量。
這就意味著,整場戰局,都變得不一樣了。
隻要在不朽樹的樹蔭庇佑之處,他可以逆轉因果,也可以顛倒光陰,甚至還可以……重訂生死!
寧奕站在罡風中,聲音很輕:“我們所有人……終將再見!”
最終一戰,影子要麵對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阿寧,而是那條浩蕩光陰長河中,所有曾經綻放過光芒的人們!
“雖然已經沒有時間這個概念了……但是,我還是要,時間已經不多了。”
阿寧望向光陰長河的末端,冷冷道:“這條光陰長河正在被影子侵蝕,他試圖找到過往光陰長河裏曾經的你,然後殺死你。”
寧奕神情一凜。
“對於這個舉動……我早有預料。”阿寧輕聲道:“很多年前,我就已經找到了幫手。我們會竭盡全力,守護好光陰長河裏的你,所以不必擔心。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將‘他們’複活。”
他們是誰……已經不必再。
寧奕閉上雙眼,他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不朽樹的影像。
抵達不朽之後。
在人間破碎的光陰長河之中,無論是原先的規則之力,還是樹界影子的法則,都無法阻止自己的滲透。
一念之間。
如過萬年。
他好像化身成為了一縷光,在破碎的長河中穿行,他看到了無數麵孔,無數寂滅的,枯敗的麵孔。
他既是曆史的觀看者,也是曆史的改寫者。
隻需要一個念頭。
“他們”的生與死,便會被改寫——
一道又一道身影,在寧奕念頭穿梭光陰長河之時,被帶離,帶出,帶到寧奕的背後,那株巨大不朽樹下。
……
……
阿寧一步踏出,踏入破碎的長河中。
她來到某一處定格的光陰處。
蜀山後山,正在苦苦尋求不朽機緣的葉老先生,在即將燃盡最後一絲壽元之時,忽而一怔。他猛地抬起頭來,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女子。
一晃五百年。
他已白發,君仍未老。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若是放在阿寧身上,便顯得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