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想到一個鄰居。
會如此狡詐陰險。
用心歹毒。
令人心驚。
小科長不但詳細告訴了烏裏揚諾夫的日常生活,他自己的評介和懷疑,而且事無巨細,記憶驚人,並且判斷準確。比如,他懷疑烏裏根本就是半吊子和不懂行的收藏家(這倒很合阿拉圖什的評價)。
以收藏為名。
借此。
行走私偷稅漏稅壞事兒。
比如。
他揭發烏裏和來曆不明的美女沆瀣一氣,騙取自己的印第安古木雕像,在文物黑市上賣了五萬盧布(這讓阿拉圖什吃驚嫉恨)。
又比如。
他懷疑烏裏殺了阿廖沙書記。
因為。
他注意到那天上午,阿廖沙進了烏裏家後就再沒出來,接著傳來他失蹤的消息。
為此,自己還特地跑到警察局,進行了揭發……小科長還用最誠摯的語言,最謙恭的笑臉和最動聽的聲調,懇請能與秘書長先生合作雲雲。
阿拉圖什瞪起眼睛。
真是感到了。
由衷的幸災樂禍。
親愛的烏裏老朋友。
幸虧您提前死啦,要不,嘿嘿,有這麼好的一個鄰居,早晚您也得死。至於合作?一個市政廳的小科長,充其量在黑市上小偷小摸,他能與我合作什麼呢?
瞧這小子。
在老婆麵前。
時而戰戰兢兢。
時而牛氣衝天的猥瑣樣。
真是毫無廉恥,口出狂言,好一個現代的套中人。但是呢,自己卻要提高警惕了,有這麼一個好芳鄰,不蒂於與狼為伍,與虎謀皮,幸好,我那兒還沒有……
“您好,警長。”
“您好,秘書長,請坐。”
警長一改公事公辦的冷漠。
熱情起身,連聲請坐。
這讓阿拉圖什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好久。漂亮的女助手進來,替二人倒上熱茶,嫵媚的對他笑笑,出去輕輕拉上了門。
這。
又讓秘書長心裏一動。
在連續好幾天的現場勘察中。
他早注意到這漂亮的警花,對自己正眼也不看一眼兒。
自己有時借故搭訕,或是主動殷勤,還遭到她的白眼兒,可現在?莫忙,這裏麵一定有文章。於是,阿拉圖什壓抑克製著自己的迫切渴望,與警長聊起天來。
果然。
聊到最後。
警長忍不住了。
漫不經心問到。
“秘書長同誌,您與烏裏揚諾夫真是多年的好朋友?”“當然!”阿拉圖什微笑到:“這與他借我的傳家寶一事兒,有關係嗎?”
“扯不到一塊。”
警長麵無表情。
從來沒這麼幹脆。
“隻是問問。”
頓頓,又說:“我沒誤解的話,您們收藏界,都是好朋友的好朋友?”“基本上是這樣,朋友多,路子廣,藏品就豐富。”
“是的,朋友多了,路好走。”
警長罕見地付合。
眼睛閃閃發光。
“比如我們警局,朋友多,線索也多,許多棘手事情,辦起來也順當。”
“所以說,不但我們俄羅斯的國土,在世界上最遼闊博大,而且語言,也在世界上最豐富多彩”阿拉圖什端著茶杯佯裝欣賞,瞅著那灰色的茶杯上“莫斯科警察局”六個紅字,直感枯燥無味。
“許多俗語民諺,早跨過了業界,起著很好的潤滑揉合作用。”
腦子裏。
卻順著對方思路。
迅速蠕動。
如此,警長先生好像是有事兒求我?怪了怪了,會是什麼事情呢?秀才與丘八,原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啊!應當說,阿拉圖什此時的判斷,完全準確。
謙恭和藹。
紮訶夫警長。
的的確確。
有事相求。
話說警長灰溜溜的歸隊回營後,就麵臨著該案件的正式結案,隻等他這個具體經辦人的親筆簽字。以前,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這一刻,紮訶夫警長總是愜意的先端起茶杯,輕輕呷上一口。
慢條斯理。
氣閑神定。
悠悠品茗。
然後。
才在女助手的微笑中,接過她旋開筆帽的鋼筆,在她早攤在自己麵前的結案表上,瀟灑的一揮,那帶著愉悅心情的,一長串微微斜傾的俄羅斯字母,便龍行虎步的印在了簽字欄上。
結案表下。
行行如注。
細心的女助手。
早擬出了,在此案中的立功受獎者名單。
這,可是每個案子最輝煌最重要的一環。通過它,警長彰顯著自己真正的權威和尊嚴,贏得警局上下最貼切的希望,最真切的尊敬……
可現在。
警長目光困倦。
瞧瞧卷宗旁的鋼筆。
卻毫無心情拎起。
無需多言,這是自己從警大半生中,辦得最窩囊的案子;他也沒料到,這案子會給自己的掌控力和權威感,帶來顛覆性的打擊……
本是。
一樁。
司空見慣的凶殺案。
平地風波。
波詭雲譎,竟然演變成了一樁少見的間諜案,引來克格勃的插手。這,讓從來自信不渝的警長,很受傷。當然,紮訶夫警長盡管對此耿耿於懷,卻毫無辦法,隻能聽任自辱。
克格勃。
盧比揚卡。
КГБ。
那是,橫貫在所有警察麵前的龐然大物。
是散發著死亡和恐怖的鋼鐵怪獸,縱然是見慣死屍和鮮血,為了社會安全而舍生忘死,赴湯蹈火,與凶殘歹徒作殊死博鬥的國家警察,麵對這頭怪獸,也恐懼膽寒,畏葸不前。
那麼。
你要插手就插手吧。
算我倒黴。
碰上這麼個鬼案。
憤世疾俗的紮訶夫警長,自然毫無辦法,隻能聊以自慰,自我解嘲,退後一步天地寬麼。然而,不管怎樣,這案子還是得結的,隻需自己拎起鋼筆輕輕一揮,一段倒黴就此風消雲散,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可是。
不知怎的?
紮訶夫警長忽然想起了那個秘書長阿拉圖什。
他總敏感到。
這個家夥身上有一股邪氣,對那床蓋屍布有一種奇怪而異樣的熱情。這樣說吧,他對這個阿拉圖什,有一種本能的反感和拒絕。
案子。
還在勘察偵辦中。
這家夥就迫不及待的跑來。
糾纏索要死者遺物。
這就令人奇怪了,他這麼的迫切,是早看上了死者的這東西?還是因為現在死無對證?以他堂而皇之的全蘇藏協秘書長之尊,如此不顧身份和體麵,肯定是讓身為警長的自己,懷疑並輕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