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不能走。”獵人一個人站在門框邊上,雙手叉腰。外麵的世界微風和煦,森林化為一片汪洋,清晨的曙光明滅可見的在樹梢間躲藏。鳥兒早已遷往南方,隻留下一些稀疏的鳴叫。
“我們已經待了兩天了。”李慶站在獵人身旁,身子斜靠著門梁。除了他們倆,全屋都沉浸在睡夢中,虞洋的屍體被丟擲在地窖中發爛腐臭。
李慶抹了抹嘴,說:“順帶感謝你的草藥,的確很有效。我們以為自己死定了。”
“小病罷了,不過是吃了點蟲。”獵人騰出一隻手來揮了揮,語氣中充滿閑適,“我留你有用,隻要你樂意,他們都可以走。”
李慶低聲歎了口氣,說:“你留我有什麼用?”
“噓——”獵人把食指放在他幹皺的唇前,“說話要小聲,像你歎的那聲氣一樣。否則會提前引來她的。”
李慶驚訝地拱了拱眉,然後他四處張望了下,但非常確定四周隻有腐舊的木板和屋梁,還有滲水的天花板。
“誰?引來誰?還有——”李慶停頓了下,神情變得失落,“虞洋,您還能救活麼?”
“救活?”獵人轉過頭來重複了一遍,“你應該看看他的屍體再來跟我說。”
李慶無言以對,但獵人卻繼續說道,“唔……辦法其實也有……”
“那你說呀。”李慶重燃希望,眼神中跳躍著欣喜。
“給他喝一壺‘無瞑煎藥’以及武俠的血,”他聳了聳肩說,“其實武僧的也可以,不過我想沒人敢這麼幹。”
“喝他們的血?”話這麼問道。可此時這棟老舊的木屋發出了一陣詭異的“嘎吱”聲,像是木頭相互擠壓發出的,也或許是某個人翻身而發出的。
李慶並沒有在意,但顯然,獵人把它放在心上了。獵人即刻切斷了話匣,抽出一把刻著古語的單麵開刃的刀。那把刀的長度恰好和獵人的頭持平,古語在刀刃上閃爍著橙色的光芒,李慶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看花眼了。
獵人同時還掏出了他的獵槍。這個人非常古怪,他雙腰竟然一邊佩劍一邊佩槍。這時,李慶才注意到獵人深棕色的頭發,那雜亂肮髒的頭發令人感覺渾身發癢。而淺白色的皮膚意味著他不常與太陽打交道。還有他的衣著,他的腹背皆戴有一個氈片,顯然是棉製的。包裹著氈片的是一圈鋼片和一件皮衣,皮衣上領還圍著一圈貂毛。皮革細致的紋理和鮮潤的光澤仿佛在用無聲的嗓門宣布它的產地——中原著名的皮革之地,海寧。
海寧的皮革現在正被官有企業壟斷著,並且源源不斷的投送到兵工廠中。隻要是個中原人便明白,穿著海寧的精貴皮革的人,隻意味著兩點:他為政府工作,他很有錢。
李慶隔著兩層薄薄的衣服依舊能看見裏麵硬邦邦的鋼片和氈片。“這兩片護甲,足夠擋住一發致命的攻擊了。”李慶心裏想,“但隻能擋住一擊。”
同時李慶也端起了他那把浸了水的後膛槍,實際上他也不清楚這槍還能不能射擊。但無論如何,他先得把戰友們叫醒。
“別去驚擾他們,小心驚動了她。”獵人阻止了李慶的行動。
“她是誰?”
“噓……”獵人俯下身子來,聲音細微的如同一隻蚊子,“你待會就知道了。”
屋頂的木板一個接一個的發出輕微的響聲,這樣輕的聲音隻有獵人能聽見。隨著響聲愈來愈近,獵人點燃了腿上掛著的那鼎手爐。煙霧很快就籠罩了四麵八方。李慶原以為煙霧會很嗆,但他鼻尖卻隻嗅到了梔子花和百裏香的味道。
空氣宛如凝固了一般。
獵人和李慶一聲不吭,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見。稀疏的鳥鳴被掐斷了似得,枝丫也不再發出颯颯聲,水波輕輕地蕩漾著,節肢生物在水中吐出幾串氣泡,木板幽幽地哢吱作響。那麼一個瞬間,李慶隱隱約約的體會到了萬籟俱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