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夢源(之三)(1 / 2)

王建軍留下的財產數目,遠遠超出了王夢源的想像。但她並沒有特別吃驚,她甚至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在這些數字上,她開始深刻地體會到:這些數字對於一個人生活的快樂、充實並沒有實質性的意義,“有很多東西是用金錢買不回來的。如果它能夠買回來過去的時間,能與父親再在同一個世界上相遇,哪怕僅僅是短暫的一段時光,我也願意花光這些所有的金錢,”她在心裏默念到。

宋小林接著宣讀了王建軍對遺產的分配方案,其中所有的現金和大部分不動產由王夢源繼承,但條件是需要等到她大學畢業後方可以全部支配,隻有其中上海浦東源深路附近的一套房產轉贈給沈曉光。

其次,他名義下投資的股票和公司,請沈曉光繼續代理管理,沈曉光每年享有100萬信托管理薪酬。王建軍在遺囑中還提到,需要沈曉光從目前的投資收益一次性拿出8000萬資金成立一個青年藝術家培養基金,該基金每年遞增投入資金4000萬元,等王夢源大學畢業後,由王夢源與沈曉光共同負責管理。如果王夢源大學畢業後不願意從事該工作,則由王夢源和沈曉光共同確認委托第三方專業機構進行管理。此外,對於這些年一直為自己服務的廚師、保姆和司機,請王夢源每人給予10萬元現金的酬謝。

沈曉光當即表示完全接受了王建軍身前的托付,他願意在與王夢源安排好王總的一切後事後,把自己的主要精力將放在“夢源青年藝術基金”的籌備工作去。而在這此前,他打算先去蘇州王建軍父母的墓園看下,一是代替夢源處理王家在蘇州的老宅,同時也看看是否有合適的墓地,然後將王建軍的骨灰從上海龍華殯儀館遷往蘇州,與他的父母一起安葬。

夢源則表示,一切都聽從沈叔叔的安排。她希望自己和沈叔叔一起去蘇州處理後事。等這些事情都結束後,自己再返回法國繼續完成學業。

宋小林律師在念完遺囑主要內容後,最後按照程序念了“本遺囑訂立時間”——王夢源對這個時間特別留心,她發現這份遺囑的簽署日期正是今年中秋節的前一天——那天晚上,正是父親與自己最後一次通話。

吃過晚飯後,王夢源沒有像以往每次回家那樣,到庭院中四處散步走走,而是直接回到二樓自己的臥室,這個臥室與她每次從外地回來時一樣,被保姆收拾得窗明幾淨,就像她昨天剛剛離開一樣。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和一晚上的守靈,以及各種複雜的應酬,她覺得自己身心已經被掏空了,她在浴缸裏泡了個熱水澡,然後把自己扔在床上,希望能夠盡快地睡過去。

“也許睡一覺,就會發現,這一切不過隻是一個夢,”她緊緊捂著被子,對自己這麼說。但西仙霞飛異常安靜,反而讓她難以入睡,二樓的臥室映襯著父親種的竹子,幾隻已經長過了二樓的窗戶,從三樓王建軍書房頂部發出的庭院夜燈,把這些竹枝的身影投射到她臥室的窗簾上,駁駁斑斑、深深淺淺,猶如水墨潑染。

臨近12點時,整個上海西郊開始刮起西風,一些竹枝被風吹亂,密集而淩亂的竹葉一叢叢、一簇簇在風的驅使下,不時地輕輕拂過她的窗台。夢源索性披衣起身,先是在自己房間裏來回踱步,然後推門來到走廊,看見隔壁朱曉麗的房間,便推門開燈進去,這裏和原來自己以往熟悉的情形一樣,裏邊擺放著母親的遺作和身前物品。

王建軍把這些作品按照類別:靜物、人物、風景、素描一幅幅的分類擺放在房間的四周,有些完成好的油畫被精致地畫框裝好,掛在牆壁上,還有很多沒有完成的油畫、素描則被放在四周畫架上,畫架邊擺放著顏料和畫筆。仿佛主人一回來,就可以隨時拿起筆繼續完成這些畫一樣。

想到父親從北京將母親身前的這些畫和畫具搬放到蘇州,又弄到上海,幾經搬家都這麼小心地維護著原樣,十年來都沒有變過,包括調色板上的顏料都還盡力保持著十多年以前的原樣,王夢源不僅有些心酸。母親的這些遺作,她每次放假回來都會仔細地觀摩一番,也都是她非常熟悉樣子的。未出國留學前,她也曾調皮地想坐到母親的書桌旁,或者畫架上,模仿母親作畫的樣子。但父親總是把她抱開,重新給她買了很多新的畫筆和畫紙,讓她不要去打擾母親生前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