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本來就可怕,更可怕的是被傳的麵目全非的流言。夏離明明是在課堂上跟洛言差點吵了起來,但經過“淺洛”廣泛群眾的快速傳播,事情變成了下麵這個版本:高一(三)班有一個長得很醜的叫夏離的混血兒,不自量力地喜歡上了校草洛小美,在被洛小美禮貌的拒絕後惱羞成怒,當著老師和同學的麵把垃圾框裏的垃圾全都倒在了小美的桌上,小美無辜地說了幾句,那個壞脾氣的醜女人當場掄起拳頭就要揍可憐的小美。聽著洗手間兩個女生繪聲繪色的描述,夏離哭笑不得。這些傳聞夏離從不會放在心上,隻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她每天放在少年桌上的早點最後都進了疏強的肚子。自從在課堂上的正麵交鋒後,洛言對夏離總是能躲就躲,兩人雖然每天坐在一起,但總是話不投機半句都嫌多。那段時間夏離跟蘇禾倒是熟絡了起來,兩人都喜歡看些課外書,總是能在學校圖書館偶然遇到,然後便一起看看書聊聊天。雖然蘇禾偶爾也會說些笑話逗夏離,但夏離還是能看出這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本質上就是穩重的,他絕不會像洛言一樣活的那麼張揚,那麼任性。“夏離,上次我幫你問了露露,她說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去“淺淺”兼職的,一個小時十塊錢,如果你嫌少了的話,價錢是可以再談的。”這個少年真的有一顆很細致的心,上次夏離隻是隨意在他麵前看了幾眼報紙上的兼職廣告,當時他並沒有說什麼,沒想到暗地裏卻幫自己留意打聽了。“蘇禾,謝謝你。你總是這麼幫我。”夏離滿懷感動地道謝。“多大點事,我們可是朋友,說什麼謝不謝的,以後不準這麼見外了。”蘇禾作出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夏離笑著點頭,心裏想自己也不算太糟,起碼還有蘇禾這個朋友。夏離本來想把自己要去“淺淺”的事告訴洛言的,但是星期五他並沒有來上課。周末,夏離一早便去了“淺淺”報到,露露都被夏離的熱情嚇到了,說從來沒見這麼過積極的員工,店還沒開門就站門口了。夏離在“淺淺”的工作其實很簡單,就是充擔服務員,端盤子泡咖啡這一類工作,但因為是第一天做,做的並不是特別順手。因為蘇禾的緣故,露露對夏離特別照顧,說怕太晚了一個女孩子回家不方便,晚上八點的時候就讓夏離提前下班了。夏離心裏很感激露露的照顧,卻並不想走的太早,她想多做幾個小時,這樣就可以多賺些錢給夏一鳴寄過去,讓他在牢裏的日子好過一點。下一次一定要跟露露姐說清楚,夏離走在路上這麼想著。走到傳說中的“黑色弄堂入口時,漆黑一片的弄堂裏麵傳來砍刀敲打在一起的聲音,夏離開始有些後悔拒絕了蘇禾要來接自己的好意。三十六計跑為上策,自己可不想為了充英雄被砍成肉末,夏離轉身便往回跑。“洛言,*,你丫不就仗著家裏有幾個臭錢,天天傲個什麼勁,老子今天就毀了你這張長得跟女人一樣的臉。”粗獷的聲音傳到夏離耳邊,她退回弄堂入口,黑暗中少年蜷縮在角落裏,長長的黑發遮住了臉,但夏離可以肯定那就是洛言。“警察叔叔,那邊有人在打群架。”夏離強自鎮定的大聲喊出,手心卻因為緊張濕了一片。“今個你走運,老子先饒了你。走!”夏離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才放心地走進了弄堂。黑暗中少年的眸緩緩抬起,夾雜著血絲與迷蒙,全身散發出濃烈的酒氣。“洛言…”夏離拉起少年的手,炙熱的觸覺刺痛了她的手,他竟然還在發高燒。“我帶你回去!”夏離用力扶起少年,少年卻猛地打開她的手,掙開攙扶。“洛言,你到底想幹嘛?”少年沒有回答,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孤寂的身影在黑夜裏黯淡了平日裏的色彩。少年的步子很不穩,摔了一跤跌倒在地。夏離不得不快步追上他,他躺在地上,眼睛在黑夜中依舊洋溢著流光,那一刻夏離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醉了。“別鬧了,你到底怎麼了?”夏離很討厭這種很想幫一個人逃離悲傷卻苦於對他的痛苦一無所知的感覺。少年依舊沒說一句話,黑色的眸緩緩閉上。夏離不知道他是真的累了還是嫌自己又在多管他的事了。不管怎樣,夏離知道自己一定不能也不會丟下他。她蹲下扶起躺在地上的少年,可能他是真的累了,才會這麼鮮有地乖巧地任由她扶起。“為什麼?”少年靠在少女的肩上突然開了口。“啊,什麼?”夏離不明所以。“為什麼…”少年輕聲呢喃,像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還不回來…為什麼還不回來…”伴著少年混亂的聲音溫熱的液體打濕了夏離的T恤。夏離不明白到底這個少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夏離可以感受到那是一段屬於少年回憶裏的悲傷。“areyoutheone?whosparklesinthenightlikefireflies.eternityofeveningsky.facingthemorningeyetoeye…”鈴聲驟然響起,夏離混亂地從少年口袋裏掏出最新款的紅色索尼手機。“洛言,你又發什麼瘋…”電話那頭是蘇禾氣急敗壞的聲音。“是我,夏離。我跟洛言在一起,我們在“淺淺”對麵的那條街,你快點來。”十幾分鍾後,蘇禾匆忙的身影便出現在夏離的視線裏。“這麼晚了,你先回去吧!”蘇禾把洛言安置在車上後,轉身對夏離說。“現在還不遲,我先跟你一起送他回去,他還在發燒,你一個人不好照顧他。”夏離並沒有征求蘇禾的允許,徑自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停在被花園包圍的別墅前,屋內的燈光依舊亮著。夏離雖然早猜到洛言和蘇禾家境好,但真正看到眼前豪華的別墅,再聯想到自己的家境,不自覺地心裏還是湧出了自卑感。夏離幫著蘇禾扶洛言下了車,又跟蘇禾吩咐了幾句,便準備離開。“其實這裏隻有洛言一個人住的。”蘇禾像是看透了夏離的顧慮。“他一個人住?他家人呢?”夏離吃驚地問著。“伯母在洛言八歲的時候就不在了,他從那個時候就跟伯父鬧翻了,然後就搬出來一個人住了。”蘇禾的聲音很平靜,夏離卻聽得很難受,這麼好看的少年,他總是那麼笑的那麼沒心沒肺,誰能想到他的家庭如此不完整。蘇禾沒再多說,夏離跟在後麵進了屋裏。安置了洛言,蘇禾就開始翻箱倒櫃找退燒藥,找了半天一無所獲,就出去買了。洛言的額頭比先前更燙了些,夏離打了盆冷水,用濕毛巾放在他額頭上幫他降溫。少年明明已經睡著了,眉卻依舊緊緊地皺在一起,嘴裏呢喃地依舊是那句“為什麼你還不回來”。夏離不由伸手撫上少年的眉,她多想撫平擱淺在他心裏的那一份她並不了解的痛苦。這一幕落在窗外少年的眼中,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夏離擄起洛言的袖子想幫他擦拭一下,卻意外地看見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遍布了兩條手臂,而且有些還不像是新傷。“為什麼會這樣?”夏離喃喃問出。窗外的少年推開門走了進來,聲音依舊平靜如水,“夏離,有些事我們管不了的,真的。”“為什麼不告訴老師或者跟警察局報案,洛言他爸爸難道都不知道嗎?”“你以為一切都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嗎?”蘇禾無奈地搖頭。“會有多複雜呢?這世上沒有過真正解決不了的事,隻要你願意。”夏一鳴被抓的時候夏離也覺的世界要倒塌了,但現在自己不還是滿懷希望的活著嗎。蘇禾嘲弄的撇撇嘴,“你知道洛言是跆拳道黑帶嗎?他五歲的時候就開始練跆拳道,十四歲的時候就能一個人打倒十幾個人,現在隻是幾個小混混而已,他卻被打的滿身是傷。那是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是心甘情願挨的打,他在用自己的痛威脅那個人。”夏離目光呆滯地聽著這些匪夷所思的話,真的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洛言的世界你永遠無法了解的,以後這些事不要再管了。”蘇禾拍拍夏離的肩膀,夏離才若有所思的回過神。當夏離一點點看清這個像迷一樣的少年,他的倔強和任性有時候真的讓她不知所措,她也曾說服自己不要再去管他,但行動上卻從來學不會怎麼去開始放棄。第二天五點半夏離就早早起了床,買了一些菜和生活用品去了昨天晚上的別墅。穿著睡衣的蘇禾吃驚地看著站在門外的夏離,一臉茫然。夏離並不過多理會,厚著臉皮自然地不請自進。“廚房在哪?”夏離的聲音喚回了還處在驚訝之中的蘇禾。“你這是在幹什麼?”蘇禾不解地問著。“洛言昨天晚上燒的那麼厲害,今天早上無論如何都要吃點清淡的米粥和小菜,放心吧,我的廚藝還不賴的。”夏離開心地說著,滿臉自豪。“他不會領情的。”少年的聲音是懦懦的,像是不忍心打破女孩美好的幻想。“如果你閑的慌,就來幫我打下手。”夏離微笑著,沒再說別的,徑自拎著菜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