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水好了。”白芍輕輕掀開床帳。
帳是好帳,米白色絲質底,繡天藍碧波紋,並翠綠水草搖曳,底墜半透明小珍珠,細密且透氣。
周宏晏賴在床上,一動不動,清瘦的身體掩在被子下,微微拱起,幾不可見。
自那日未央宮裏椒房殿內,一碗毒湯將蕭潛毒死,閉眼,卻又睜眼。
已經過了三天。
是南柯一夢也好,前世今生也罷。
她竟重新回到了十三歲。
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物,觸目可見,觸手可摸,再做不得假。
周宏晏雖覺得匪夷所思,但很快便欣然接受了。
她從不愛糾結。
隻當老天爺的格外恩賜,至於為什麼獨獨恩賜於她,她懶得去想。
畢竟,此時此刻,她還好好活著。
白芍一瞧沙漏,有些急:“小姐,再不起來,就要晚了。”
周宏晏依舊沒有動,主要累得慌。
死前的幾天,她的精神一直處於緊繃中,既擔心計劃不夠周密,又憂慮蕭潛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下來,就想好好休息休息。
何況,十三歲的年紀,豆蔻年華,正值長身體的時候,怎能不貪睡?
在白芍無奈的低低的歎息中,周宏晏翻了個身,麵朝裏麵,繼續補覺。
少息,白英到了:“小姐,一會夫人怕是要催促了。”
白英和白芍、白果、白薇四個,同為周宏晏的一等大丫鬟,行事十分妥帖。
又因為白英是太後所贈,故為四婢之首,人沉穩聰慧。
周宏晏坐起,睜開微微泛紅的兩眼,睡意全消。
白英白芍偷偷對視,會心一笑。
周宏晏的母親,徐氏,正經的書香門第。
徐氏的父親徐錫,曾經官拜正一品太師,徐氏打小耳濡目染,深受其父真傳,最會講大道理,一講起來,是一套一套,滔滔不絕,每次起碼半個時辰。
周宏晏尤不耐煩聽那些,所以最怕她母親。
她掩嘴,打了哈欠:“什麼時辰了?”
“辰時兩刻。”白芍上前,扶周宏晏下床。
白英準備好換洗衣物,先去隔壁澡間候著。
周宏晏不再贅言。
周家貴為護國公府,卻由武行出身,規矩並不怎麼嚴。
然,規矩縱不嚴,辰時兩刻還是有些晚了。
晨浴約莫花了一刻鍾。
浴畢,開始梳妝。
“小姐,用這鳳釵壓鬢,可好?”白芍執起一支鳳凰翩躚的金釵在周宏晏發間比劃。
周宏晏打量著花鏡中的自己。
今日,白芍給她梳的是流光挽月髻,本就華貴。而固發的是翡翠長簪,點髻的是攢珠。
再來一金釵?太招搖了!
見周宏晏蹙了下眉頭,白英笑著拿過鳳釵:“這金釵是太後賞的,怎可輕易外戴?”說罷,在得周宏晏默許後,將鳳釵收入了一個紅檀木大箱子內。
箱子內裝滿了各色飾品,全部都是貴人賜下或者同輩相贈的。
偏周宏晏有些怪毛病,不喜穿戴舊東西,那些飾品不好轉送他人,就隻能束之高閣。
好在,周宏晏慣會偽裝,倒沒有人知道她有這怪毛病,就連她母親都不曾發現,反是白英,心細如發,稍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