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揚了揚頭大聲回答,是,我非常有信心。
對於海關的工作流程你已經有一定的了解了,那麼你知道海關做為國家執法機構,在共和國這部大機器裏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經過我的了解,海關是……
曉昕一直問了我約十個問題,見我個個都回答的不錯,她很滿意。不時露出讚賞的微笑,我一直目不轉睛的望著她(麵試時要求考生直視考官),看著她白晰的臉上的每一個細節,看著她那迷人的眼睛,心裏怦然而動。漸漸的,我覺得我們不像在考試,倒像是在深情注視,傳達著自己心裏的感情。
好,剛才的問題你回答的不錯,我現在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眾所周知,公務員是一份穩定的職業,有相對固定的收入,工作煩瑣枯燥。現在國家著力於發展市場經濟,以經濟發展為中心,很多大學生畢業後選擇去國企或私營企業奮鬥,甚至是自主創業,為的是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獲得更高的收入。你為什麼會選擇考取國家機關,選擇走這樣一條相對收入不高、竟爭較弱的職業?請說出你的理由。你可以自由回答這個問題,時間控製在三分鍾以內。
我看著曉昕低垂著眼簾發問,嘴唇輕輕張動,一時有點恍忽了,在她問完問題後抬眼看我的時候,我思索了片刻,做出了一個讓自己都吃驚的回答。
我之所以會選擇這樣一個職業,絕大部分原因就是像您所說的,公務員是一個穩定的職業,有一份穩定的收入。這樣的職業和工作,可以讓我能夠給我在意的人一份安穩幸福的生活。
你在意的人?曉昕驚訝的問。
是的,我在意的人,她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和一個不幸的家庭,在她短暫而不幸的十幾年裏,她沒有一天不企盼著能過一種和美而安定的生活,能有一個溫暖健康的家庭,她一直照顧著別人,她也希望有一天能有人能夠照顧她,她好苦,她好瘦,她瘦弱的雙肩已經無法再繼續承受這樣巨大的壓力了,我認為,她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而我,有義務給予她這樣的幸福,雖然這隻是小小的幸福,但我相信她會喜歡。
曉昕聽到我這樣混亂不切題目的回答並沒有責怪我,她輕輕地放下了書,慢慢的起身,離開了客廳走回房間並關上房門。我聽見房內傳來她極輕的聲音,那聲音帶著哭腔。
小舟,我,我不值得你這樣的。
不!我大聲叫著衝到她門家,我趴在門上大聲喊著,你值得。
我去參加公務員麵試的那天沒有下雨,天氣非常的晴朗,還吹著清新的微風,我的心情卻異常陰鬱,就在今天,曉昕就要坐上去廣東的客船,也許從此一去不回。早上我吃完曉昕準備的營養早餐,看她忙碌的刷碗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臨出門的時候,曉昕在後麵說了句,小舟,好好麵試,你肯定能考上的。我說,嗯。我一定會考上的。
考試非比尋常的順利,我甚至覺得像在做夢一樣,考官問的問題80%都是昨天曉昕問過的,我不假思索的順利回答出來,當然,除了最後一個問題。考試完後我的心情總算平複了一些,還有點興奮,打車回到了家,我希望能和曉昕再多呆一會,哪怕是幾分鍾。
家門是鎖好的,曉昕的床鋪已經疊整齊並且用塑料布蓋好。我悵然的站在客廳裏,望著這個整潔寂靜的小屋,屋裏還隱約殘有曉昕頭發的香味。猛的,我大吼一聲,衝出了家門。
總算是趕上了,我在去往廣東的候船長廊上,看到了曉昕的身影,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連衣裙,隻拎了一個小箱子,那裏麵應該是她全部的個人財產。一陣微風吹過,她的裙擺隨風而動,顯得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孤單。我衝過去抓住她的手說,怎麼也不給我打個招呼就走,怎麼不讓我來送你?
曉昕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她輕聲說,你知道我今天要走啊,我不喜歡送別。
我一時無語,隻能握著她的雙手,深深注視著她垂下的眼睛,她被風吹動的睫毛左右輕輕擺動,像我那顫動的心。
客船的汽笛聲長長的拉響了,那一聲淒厲而悠長,像刀在我心裏長長劃下一道刻痕。曉昕輕輕掙了掙我緊握的手,沒有掙脫,她抬眼說,小舟,我要走了。你一個人要注意身體,不要再感冒了。那時風忽然大起來,吹得我的眼睛睜不開來,有風沙吹了進去,一片迷蒙。
有人來催旅客快點上船。我無奈的鬆開曉昕的手,曉昕最後看了我一眼,轉身向船頭走去。我猛的衝過去扳住她的肩,曉昕被我扮得有些疼。她轉頭用眼神問我還有什麼事啊?
我鼓起了一直以來低迷的勇氣說,曉昕,能,能讓我抱你一次嗎?曉昕手主動伸向了我的腰際,我緊緊的摟住了她。她的裙帶打在我的臉上,是那樣的深疼。終於,曉昕鬆開了手,我目送她一人登上客船,隨著又一聲淒慘的汽笛聲,船向遠方開動了,我望著那船再也不見蹤影,苦澀的淚水已溢滿雙眼,如果那天有人恰好要坐船的話,肯定會見到一個身穿正統西裝的小夥子被風沙迷了眼,一臉的狼狽,一臉的滄桑。
我是那一年穎舟市走大運的幸運兒之一,真的得知自己考上了海關的時候,我的心情無比愉悅,無比激動,想到半年前我還在深圳的鬼窟裏掙紮逃命,半年後已經能夠衣冠楚楚的走進無數人都想踏進的海關大樓。深感命運如此弄人。
我被分到秘書辦公室,負責公文收發工作,那工作沒什麼複雜的,反而特別簡單,就是每天把收到的公文或領導批示轉發到各個處室。接收人簽字後我再一登記,就算把工作幹完了,我的辦公室在24樓,每天午後我發完最後一批文件的時候,坐在桌前望著遠方穎州市層迭的樓宇,吹著溫暖潮濕的春風,懷著憂傷的心情,欺盼著能從河那邊傳來曉昕的消息,卻一無所獲。
我給河川發過短信,得知他短時間不會回來了,他聽說我考上公務員特別的高興,意外的和我聊了很長時間,他說你小子總算混出頭,今後算是衣食無憂了,以後哥們沒地去了到你那混你可別不認我哦。
我說,哪能呢,咱倆誰跟誰啊。
我心不在焉和他聊著,希望能從他嘴裏探聽到點曉昕的消息,卻沒有得到隻字片語,他後來說你現在單位有地方住了嗎?我說單位給分了宿舍,他說那好吧你把我們租的房子退掉吧,我以後可能很少回去了,原來你住的時候那房子就是給你租的,現在你在單位住了,也不用再花那個錢。我說好。後來他的生意來了,就收了電話。
每晚我睡前,都會坐到曉昕常坐的登上,都會走進曉昕做飯的廚房,站在曉昕常站的案板前,都會坐在被蓋住的床鋪,或躺在冰涼的塑料布上,想象著曉昕佼好的麵容,親切的話語。
一天夜裏我收到河川的短信,信上說小舟,我是曉昕,祝賀你考上公務員,我現在很好。你好嗎?我看了信息後從床上一躍而起,連忙回過去,問了好多她的近況,但她再也沒有回過來。失落彌漫在空洞的小屋裏,正如我失落的心情。
夏天的時候我被關裏抽調到第一線查船,查船的工作辛苦又剌激,經常忙活到半夜,我知道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努力的做著,盡量不讓一箱走私貨流入穎州,有時太晚了就睡在關口上,工作忙了,我心裏也會輕鬆些,繁忙的工作可以稍許抵消我日益濃重的思念。現在,我有些害怕再回到那間租住屋,有些怕見到曾經用過的家裏的物品,怕觸景傷情。
我沒有把房子退掉,而是自己給房東交了後麵一季度的房租,我想,我不能輕易把它退了,那裏麵保存有我的太多回憶。也許,那將是我永遠無法再追回的回憶。
有時我想其實自己很脆弱,明明一直是已經注定無法得到的東西,卻為了它心力交瘁,心神憔悴。那個夏天我的夥食改善了不少,關裏很是照顧我們這些奮鬥在第一線的職員,每天都專門開小灶給我們送來好吃的,油水很大,和我一起查船的同事們都胖了一些,我卻在三個月的時間裏整整瘦了8斤,本來有些發福的肚子現在又癟了下去。收入比以前整整高了三倍,現在每月我工資和補助能有三千多塊的進帳,大部分錢都被我存起來,大家也都在存錢,準備買關裏正在蓋的集資高層住房。
有時查船任務不忙的時候,我們就被放假,假期裏的晚上無法入睡的時候我會走進附近的酒吧和茶吧,那時我常去的是東城一家名叫“逝去時光”的音樂吧,那間吧是木製的房屋,正牆上刻著一段英文:remembereverythinguperfertokeepinmind,forgeteverythingutrytowashaway。我存了幾瓶低度的洋酒,一個人淺酌低吟,偶而見到單位的同事,他們坐在我對麵開玩笑說,**舟,沒看出來你還挺小資的嘛。等著人赴約呢吧。我笑著點點頭,他們便知趣的離開了。我想起大學時曾寫的一句詩:
行走在思念的鐵軌,
在城市的邊緣我獨來獨往。
那一段時間音樂吧裏常放一首我愛聽的英文歌:
Closemyeyesandfeelyourmind
Timehaspassed
Iwalklikeashabow
Nevenknew
WhatIamgoingthrough
Youtouchmyheartandtakemybreathaway
Whisperonthewindsosoftly
Letthebrightstarsfillourdreamswithlove
Reachforyourhand
(you''reholdingmykey)
andyoushowmetheway
Tonight,Ifeelclosetoyou
Youopenmydoorandlighttheskyabove
WhenIneedafriend,youarethererightbymyside
Iwishwecouldstayasone
Iwishwecouldstayforeverasone
Allthetearsthathauntmypast
Youpromised
It''llbebettertomorrow
playthatsong
YouandIlistenedto
M&Andletitgentlyeaseourpain
Tenderraindropsfromthebluesky
Flowersblooming,lifeissodivine
likesunlightonastream
(you''reholdingmykey)
Youshowtheworldtome
Tonight,Ifeelclosetoyou
Youopenmydoorandlighttheskyabove
WhenIneedafriend,youarethererightbymyside
Iwishwecouldstayasone
Somuchloveinthisbeautifulworld
Searchforthebrighteststarinthesky
Youwillfindthemeaningoflove
Don''tbeafraid
(Don''tbeafraid),
Justbeyourself
(Justbeyourself)
Weneedthislove...I''veneverknew
Tonight,Ifeelclosetoyou
Youopenmydoorandlighttheskyabove
WhenIneedafriend,youarethererightbymyside
Iwishwecouldstayasone
Tonight,Ifeelclosetoyou
Youopenmydoorandlighttheskyabove
WhenIneedafriend,youarethererightbymyside
Iwishwecouldstayasone
Iwishwecouldstayforeverasone
然而,曉昕,我卻越來越感覺不到closetoyou,oppositely,youh**egonefarawayfromme。
夏天在繁忙和感傷中勿勿過去,燥熱的季節我沒任何感覺。像個幽魂一樣在城市裏遊走,也許是上天也為我的淒涼所動,在7月的第一個周日晚上,我驚喜的接到曉昕的電話,她是在話吧裏打過來的,電話裏她好像很不開心,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我大聲說道:
曉昕,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你。
我也不知道,小舟。
你在那邊過得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嗯,我蠻好的,你呢?
我很好,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想請你吃飯,我還沒感謝你呢。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
那,那你想回來嗎?我的聲音急切而衝動。
我,我想回去。小舟,你現在過得很好吧,你已經是一個公務員了,我怕我回去你已經不認識我了,嗬嗬。
怎麼會呢,我一直在想你呢,你快回來吧。
小舟,不說這個了好嗎?有機會我一定會回去的,我不喜歡這裏,小舟,這幾天我一直在聽一首歌呢,我猜你一定也很喜歡聽,我唱給你聽好嗎?
什麼歌啊,你回來給我唱吧。我想你快點回來。
我想現在就唱給你聽啊。
哦,那好吧,你唱吧。我聽著呢。
於是曉昕就在幾百公裏遠的城市裏,在那個充滿著物欲和欺騙的地方,在一間我不知道的電話吧裏,輕聲給我唱了一支歌,我還沒有聽過她認真唱歌,隻聽她有時在家裏哼過曲調,隻聽她輕聲唱道:
這裏的空氣不新鮮
這裏的小吃沒特別
這裏的lette好像水
這裏的夜景沒有感覺
在一萬英尺的天邊
在沒港口view的房間
在不敢討價的商店
在淩晨喧鬧的三四點
可是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
我們有多少時間能浪費
電話再甜美
傳真再安慰
也不足以應付不能擁抱你的遙遠
我的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
一個人過一天像過一年
海的那一邊
烏雲一整片
我很想為了你快樂一點
可是親愛的
你怎麼不在身邊
我聽著歌,感受著歌裏的情意,一時間不能自已,我好想穿過電話線就這麼衝過去,就這麼衝到她身邊,緊緊擁住她,再不放手,再不讓她受一點點委曲,一點點苦。歌還沒有唱完,我就淚流滿麵。那邊曉昕也哭了,她哭著唱完歌說,
小舟,我得掛了,我回去的話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曉昕,等等,等等啊。
小舟,我掛了,再見。
之後,我隔三岔五的給河川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穎州,我騙他說回來我要請他和曉昕吃飯,在八月初,河川電話裏說很快會回去一次,但他問了我一件事。
小舟,聽說你現在在查船。你在查哪條河。
西城河,怎麼了?
嗯,我過些天會監一批貨過去,那個,我們過河的時候如果被你們抓到,你能不能放我過去?
什麼貨?我聽他這麼說,有些緊張起來,對我來說這麼做是知法犯法,會受到十分嚴重的處理。
沒什麼,就倒了些手表。你們查船又沒幾個人,一般是抓不住我們的,我就想假如我倒運被你們碰到了,你查箱的時候就當沒發現什麼,放我過去就得了,你們不是一個人查一條船嗎,別人又不知道。
我在電話這頭考慮著事情的可行性。
河川有點急了,他說,小舟,我們是不是哥們?
是啊。
那你願不願幫哥們這個忙?
我想想。
還想個屁啊,又沒多大的事,我怎麼會害你?你想想啊?你們海關一天能抓幾艘船,放過的又有多少?啊?好不好?你給我個話。
嗯,讓我碰到的話我試試。
不是試,我就會走你們查的那條河段,你肯定能見到我的船,你記住,我們的船打得是“徐記”的船標,你給我個死話吧,到底幫還是不幫。
好,我幫。我咬了咬嘴唇說道。一方麵他是我兄弟,我怕他說我不夠哥們,另一方麵我害怕假如我不答應幫忙,他們就不會運那批貨,那樣,我就會見不到曉昕。於是答應下來。
八月十四號那天晚上,第二天就是河川約定走貨的日子,那天我沒什麼任務,隻聽上麵指示說第二天會有大批貨船過河,可能會有走私船,今天大夥好好休息,明晚要嚴加檢查。我聽了指示心裏有些忐忑不安,帶著這樣的心情回到了家。
吃完飯後我無聊的看著電視,就在這時接到了曉昕打來的電話,看號碼仍舊是個坐機。曉昕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著急,她說,小舟,別天我要回穎州。
嗯,我已經知道了,嗬嗬。我開心的說。
誰給你講的?是不是河川?曉川著急的問。
嗯,他說明天要運貨回來。
他是不是讓你幫忙放關?
嗯,你怎麼知道啊,河川真是什麼都給你講啊。
小舟,明天你別去好嗎?嘵昕奇怪的說。
不去?為什麼不去啊?我明晚得加班查船呢。
那你請個假,別去好嗎?
為什麼啊?我越來越奇怪了。
嗯。曉昕平靜下來,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我想讓你陪我一起過,後天我又要走了,我,我可能就再不能回穎州了。
明天你的生日?我驚訝道。忽然想起以前看到曉昕的身份證,上麵依稀就是8月15日,我當時還專門記了一下,我翻看手機裏的記事本,見日曆上8月15號附注裏寫的是:曉昕生日。我拍了自己腦門一下,我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日子給忘了。
哦,那好啊,等我查完船,我和河川一起給你過生日好不好,對了,你為什麼以後不能再回來了?
曉昕的聲音又急促起來,小舟,明天你別去查船不好嗎?過了晚上就不是我的生日了,我想你陪我過生日,就我們兩人,沒有別人。明天,明天我不和河川一起走。
為什麼不和他一起走?
明天我再告訴你,反正你別去查船,嗯,如果我回來要是沒有見到你,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說話算話。曉昕的聲音聽起來急切又認真。
我聽她說的嚴重,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一邊我已經答應了河川,現在曉昕又不讓我去,我該怎麼辦呢?
曉昕在電話那邊見我不回答,越來越急了,她說,小舟,明天你要是去了,我就當從來沒見過你,也不認識你,今後我們也不會再見麵。
我說,曉昕,你為什麼要這樣,明天的生日對你這麼重要嗎?我,我已經答應河川了。你要我怎麼辦呢?
在你心裏河川重要還是我重要?
嗯,都重要。我說。
哦,那,那好吧,你自己選擇吧,我剛才說過的我一定會做,你給我個地址吧,我明天去了會在那兒等你。如果到晚上10點你不來,我就回去了。
我說,為什麼,曉昕,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曉昕說,我明天會告訴你,你先告訴我地點吧。
嗯,我想了想,說,你到城西淮海路口有個叫“逝去時光”的音樂吧等我。我爭取十點前趕到,你,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給你過生日的。
曉昕聽我這麼說,似乎有些放心了,她說我還有事,我先掛了,記住我說的話。
我一直沒弄懂那天曉昕為什麼不讓我去查船,難道她知道後麵要發生的事?她一直在擔心我?
第二天晚上我和另幾個同事全副武裝(拿著警棍)的等候在關口,緝私處的苗處長親自來了,他告訴我們有情報今晚可能會有大量走私貨過關,你們一定不能放過去,同事們大聲答應,唯獨我的聲音不夠洪亮。
按慣例8點天黑以後走私船就開始行動了,沒想到一直等到9點半隻抓到幾艘倒服裝的小船,一直沒見到上“大餐”。大夥都有些累,坐在關口上的休息室裏望著河中前崗的信號燈。
我不停的看表,到9點50的時候,我腦裏不停浮現昨天曉昕電話裏堅決的要求,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於是悄悄叫了一個姓吳的同事出來,這個人平時和我關係不錯,我對他說:
吳哥,我有點急事必須要請假回去,你幫我給苗處說一聲。
老吳說好吧,我看今晚也沒什麼船了,你就先回去吧,我幫你給苗處說。
我說還有個事吳哥你幫我個忙,我先謝了。
老吳說小劉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我說,晚上可能還有條船會走私東西過關,你要是見到的話放過他們好嗎?就當做沒抓到,好不好?
老吳嚇了一跳,他摸摸我的頭說,小劉,你沒搞錯吧?你怎麼讓我幹這個。
我說吳哥,你別急,不是什麼大事,他們也就是倒了點手表,你知道每年倒假表的船多了,我們哪抓的過來,你要是見了就放過去,算我求你了。
他們是你什麼人,你要幫他們,你不會拿了什麼好處吧,這個事你千萬不能幹,小劉,你還年輕,你還——。
我打斷他的話說,吳哥,我求你了,他是我幹爹,小的時候我爸不在的時候就是他照顧我,我一直把他當親爹,我媽病的時候還是他出錢治的病,我上大學也是他出了大部分錢,你說我能抓他嗎?
老吳聽我這麼說,想了一想問貨量大不大?
我說不大,就幾箱,他們也是做小本生意。
老吳還在猶豫著,我說吳哥換成是你你會抓嗎?你就當幫小弟個忙,這個情我一定會還,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你知道我的。
老吳好像做出了很大的決定,他點點頭說,好吧,小劉,我看你是個講義氣的人,今天要是我碰到這船,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我見他答應下來,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我說吳哥你記住那船打的是“徐記”的船標。
他點頭說好。我便急勿勿的走了。路上我想,這是我第一次背叛對河川的許諾,第一次做出不夠哥們的事,他以後會怎麼看我呢,會不會不再認我這個兄弟,然而我又想,我真的是第一次背叛他嗎?還是我早就在這麼做了。一路上坐在的士裏,看著路邊勿勿而過的夜燈,我心裏煩躁而焦急。
趕到“逝去時光”的時候已經是10點10分了,我生怕曉昕已經走了,一進門就到處找,還輕呼著曉昕的名字,昏暗的燈光下我走遍每一張吧桌,拉開每一副簾子,招來一頓頓臭罵,終於在最裏麵的角落裏,曉昕輕聲答應了我的呼喚,說,小舟,你來啦。
我衝過去拉起她左看右看,一邊高興的說,我看看我的曉昕又瘦了沒有?那天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吊帶裙子,瘦削的肩膀露在外麵,看上去楚楚可憐。
我還胖了呢,倒是小舟你瘦了好多。曉昕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會不來呢,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來。嗬嗬。我在她身旁貼近坐下,再次聞到她發際的香味,我一陣心曠神怡。
曉昕說,你還沒有祝我生日快樂呢。
哦對,我拍了自己腦袋一下說,走,曉昕,我給你過生日去。
我把她帶到一家西餐廳,學著電視裏的樣子點了幾樣牛排果汁,給自己點了一杯“紅色溫情”調酒,曉昕見我點了,也對服務生說,我也要一杯,嗬嗬。
我點燃帶來的小巧而精致的生日蛋糕,插上二支臘燭,對曉昕說,祝我們美麗的曉昕22歲生日快樂。說完又請旁邊走過的小提琴手拉了二曲,分別是“生日快樂”和“莫斯科小夜曲”。
曉昕聽著悠揚的提琴聲,看著熒熒燃燒的蠟燭,顯得非常開心,她笑著對我說,小舟,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了。
我說,真的嗎?我以後每年都給你這樣過生日,你說好不好?
嗯,好。不過,以後我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過了。曉昕臉色黯然下來。
我伸過手去握住她的,那小手冰涼冰涼的,我說,曉昕,一定會的,我一定會給你過生日,每年都過。答應我,每年的今天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曉昕眼睛上湧出一顆淚珠,被燭光映得晶瑩發亮,我看著她美麗的雙眼,動人的淚珠,柔順的發梢,紅潤的嘴唇。覺得這是她最美的一刹那,也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一刹那。
這時提琴聲停了,我催促曉昕許願吹蠟燭,曉昕雙手合十做出許願的樣子,抿著嘴許完願後,我們一起吹熄了蠟燭。我對曉昕說“生日快樂!”曉昕閉著眼,一副陶醉的樣子。我的心急速跳動著,輕輕挪過頭去,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曉昕小臉變得通紅,那害羞的樣子可愛極了。我猛然憶起曉昕第一天進家時,河川摟她進房的時候,她的臉也曾這麼羞紅過。心裏又是一陣猛跳。
這時我的手機在上衣裏震了一下,我取出一看,是河川發來的信息,他就發了一句話,我要到了。我心裏一陣發緊,回複過去,放心吧。曉昕問我什麼事,我說,沒事。快吃牛排吧,都要涼了。
吃完晚餐回家的路上,天上烏雲密布,轉眼下起了大雨,曉昕穿的吊帶裙被淋得濕透,裹在身上,我邊跑邊偏頭就著路燈看她曼妙的體型,她見我這樣望她,臉上一紅,往我身上打了一拳,你壞死了,不準看我。我笑著摟住她的腰,說,就看,就看,誰讓你這麼好看的。她縷了縷覆在額上的頭發,說我們快跑吧,雨好大,你又要感冒了。
我心裏一陣溫暖,覺得今天這雨真是為我而下的,我抬頭迎向漫天灑下的雨滴,那雨水在嘴裏是那麼的甜。
我們跑了大半條街,直到“牡丹園”小區前,曉昕看到仍舊亮著燈的“紅十字”門診部,笑著對我說,小舟,你可能又要進這裏啦。
我笑著說,你個壞家夥,咒我生病啊?
曉昕頓覺說錯了話,她對著一旁呸呸兩聲,望著我說,對不起,小舟。
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在雨裏一時間她顯得那麼孤單,那麼的楚楚可憐,我猛的把她抱住,吻住了她的唇,她在我懷裏掙紮一下,就不再動了,任我那麼親著,我覺得渾身被雨水打得發燙,熱烈的吻著她,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情人那樣,不住的吻著她,在那個大雨漂泊的夜裏,我真正意義上完成了自己的初吻,一個完美的初吻。
就在那個河川出事的雨夜,在我的那個已經落了些灰塵的床上,我和曉昕赤身裸體四目相對,曉昕流了淚,她問我說,小舟,你愛我嗎?我沒有回答,而是吻遍了她全身每一個角落,她柔軟含香的肌膚讓我變得瘋狂,變得無所顧忌。在那個老天也在發狂的雨夜,我應著窗外一聲響過一聲的驚雷,無悔的進入了。熾熱的纏綿中,我恍忽聽到地上衣服裏我的手機在震動,然而那時的我已經不顧一切。
黑暗中我依稀看見河川就在窗外的雨簾裏壞笑著看著我,我大叫一聲,看什麼看?那夜每一次的進入,我都覺得自己往河川身上捅進了一刀,這讓我更加瘋狂,雷聲蓋過了喘息聲和呻吟聲,汗水也像雨水一樣洶湧而下……
***
我的回憶到此告一段落,在這僅僅不到一年的回憶裏,我平淡的人生被這些無法預料的種種過去渲染得豐富多彩,每當我回憶這段時光,心裏總是有一些些許的慰藉,我並沒有像河川所想的那樣一直懦弱下去,而是在關鍵的時候,選擇了一條屬於我自己的路,做了我想做的事,就像個男人一樣……
我想,如果時間就停留在那個夏末,就停留在那段纏綿裏,永不再向前駛去,那會有多好,可是,我注定是個命裏多坎坷的苦命人,注定要遭遇,要遭受上天對我所作所為的懲罰,但這種懲罰,對我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第二部分:
轉眼一周過去了,曉昕的頭痛病卻不見好,吃了“頭騰安”也不管用,我想著她每天都窩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就琢磨著帶她出門散散心,周六的早上,她依舊像往常一樣很晚才起來,吃午飯的時候,我說,曉昕,痛還痛嗎?她說好些了。我說那我們下午出去走走,她說好。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挽著手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散步,曉昕不時看街道兩邊五顏六色的店鋪,卻也不進去看,1點的時候我們逛到城西公園,我對曉昕說進去看看?曉昕說好。她最近總是提不起精神來。
在公園裏逛了一圈,已經三月中旬了,公園裏春光明媚,綠樹成蔭,一片生機盎然的景像,這兩年穎州的遊人旅客多起來之後,城西公園不停的在改建,增添了不少娛樂設施,像過山車,飛艇,高山流水(坐纜車從瀑布分躍而下)等等。這些項目太過刺激,我倒沒什麼,曉昕估計受不了。於是我們買了些零食,走進了安置摩天輪的院子。
坐在十幾米高的小艙裏,曉昕望著繁華的都市,眼睛飄忽而迷離,我知道這幾天她一直有心事,大概能猜到是因為什麼。卻沒有開口問他,遠遠望見公園北角方向有一個攀岩架,一群孩子在那兒爬上爬下,我打趣的問曉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