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川這次一走走了很長時間,整整二個月沒見回來,我和曉昕兩個人守在屋裏,我一直被她看著在複習,她有時看會電視,有時在屋裏聽音樂,音樂是我放的,這段時間好像她也愛上了聽我喜歡聽的歌,一天我出來上廁所,突然見到她坐在凳上,肩膀在輕輕抽動,我嚇了一跳,急忙走過去扳過她,發現她的臉上溢滿了淚水。
曉昕,你怎麼了。我急切的問道。
我沒事,你快複習吧。她抹抹了眼淚,笑著說。
到底怎麼了,快告訴我。我越說越急。
真的沒事,說完她掙開我的手,徑自回房去了,還關上了門,任我怎麼敲就是不開。敲的久了,她說,小舟,我沒事,我沒病,你快點去複習吧,再過一周就要考試了。
我猜,她應該是想河川了。
第二天,我下班回家的路上給河川打了個電話,打了好幾次他才接,電話裏有些吵,他大聲說,什麼事?我正忙著呢。
忙忙,你就知道忙,你賺那麼多錢幹嘛?我有些生氣。
我靠,你撞邪了?賺多錢不好嗎?到底什麼事,沒事我掛了。
我日你,你也真狠得下心,曉昕天天在家裏哭呢,就因為你不著家。野男人!
靠,就這個?他大笑著說,穎舟,你是不是和女人呆的時間太長了,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沒事多上街轉轉,對了,你的公務員怎麼樣了?我等著你當官罩我呢?
當個屁官,你個禽獸,把一個小姑娘就那麼扔在家裏,你也真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你還會背叛我不成?
我日,你說什麼呢?和我有什麼關係,是曉昕她想你想得不行了。
好好好,過幾天我就回去,你先幫我把她穩一下,我這邊有事,先掛了。說完他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我有些惴惴的,河川為什麼要說我背叛他,難道他看出來了,想了一會又覺得是自己在胡想。如果他真的懷疑了,還會讓我“先穩著她”?
河川說話算話,一周後真的回來了,他回來的前一天我參加了公務員筆試,因為複習的很充分,再加上我寫東西有點底子,感覺考的還不錯。
河川這次又呆了整整二星期,他回來一周後我成績出來了,我竟然考了第一名。也就是說,我以第一名的成績成功進入了麵試環節。曉昕和河川都很開心,我們專門跑到小區外的小飯館大點了幾個菜慶祝了一下。飯桌上曉昕也喝了點啤酒,她見老是我們兄弟倆喝酒,似乎覺得不好玩,於是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來對我說:小舟,祝賀你成功過關。
我連忙端起了杯子,說,要不是你看著我,我哪能過這關呀。說完一飲而盡。其實我還想說,要不是你幫我報名,我哪有這個機會。看河川在沒敢說。
河川看曉昕也喝了酒,有些吃驚,要知道她以前從來雖然賣過酒,卻從不沾酒的。
果然還是沒喝過酒,曉昕喝了一杯啤酒居然就醉了,她小臉通紅,一直在笑,好像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好事的樣子。我們把她扶回了家。
醉了的曉昕回家後很早就睡著了,我和河川長談了一夜,夜裏我給他說,河川,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最好的兄弟你知道為嘛?他打我一拳說,這還有原因?我說當然有原因,一是你夠哥們,二是你這鳥人做事特負責任,還記得當年你離開穎川給我說的話不,你叫我一定要考上大學,要不你對不起我爸媽什麼的。他笑著說,當然要這麼說了,其實是說給你爸聽的,反正我要走了,走之前給他老爺子留最後一點好印象。說著仰起頭,好像在回憶什麼好笑的事的樣子。我說我真的沒和你開玩笑。他說我也沒開玩笑啊,說著又笑起來了。我給他胳膊上狠狠一拳,說你他娘的,別人給你說好話,你總是不聽,我說曉昕真的是你女朋友嗎?你真把她當你的女人?
他聽了笑道,我日原來你就想說這個,她不是我的女人是什麼?難道你以為我把她當小姐,玩完了就甩?我還沒那麼壞吧。
我聽他這麼說有些生氣,我認真道,曉昕是個好女孩,你對她認真點,她對你可是真不錯,給你做飯給你洗衣,男人在這方麵一定得負起責任,她已經是你的人了。
河川站了起來說,我當然會負責任,這還用你說,她既然跟了我,我就不會對她不好,嗯,今年生意比較忙,回來的少了點,這次我走準備把她也帶到廣州去玩玩,免得她天天在家哭鼻子煩求子的,多大的人了還哭。還妨礙你複習,還有一次麵試才能定吧。
我說,這個沒關係,她沒妨礙我,她還看著我呢,要不我也不會考第一。說完突然站起來,像聽到什麼嚇人的事一樣急切的問他,你剛說什麼,你要帶她去廣州?
他見我這樣也嚇一跳,往後望了望罵道,你他媽見鬼了?一驚一詐的,我帶她去廣州不好嗎?她可以去好好玩玩,廣州比這發達多了。哪像你慫人還沒見過世麵。
我察覺自己失態,一時冷汗直冒,趕緊圓話,我是說你二哥在那邊,我怕你那禽獸哥們見了曉昕又——河川打斷我的話說,我有分寸的,你還不知道我嗎?我日,我的女人你比我還關心。
我不敢再說什麼,悄悄回房睡覺去了,卻如何也睡不著。曉昕真的要走嗎?會和河川去廣州那個花花世界嗎?她走了以後會變嗎?那個地方可不是個好人呆的地方,我有親身經曆。她,她還會再回來嗎?她還會再記得我這個小人物嗎?我這個不名一文的窮仔。
他們本來打算3月底就坐船去廣州,臨走的前一天,也就是我麵試的前一天,曉昕忽然讓河川先走,說自己有點事要多呆一天。河川問她為什麼她也不說,反正就是不走,河川生意急不能多等,罵罵咧咧的走了。曉昕說到時我到了給你打電話,我坐過船的你放心。
我也問曉昕有什麼事不一起走,她也沒告訴我。
現在我知道曉昕為什麼會多呆一天,她一定是動用了她在穎州市唯一的關係,那個何關長,我猜她一定說了無數的好話,使了無數的勁,才說服她癡呆爸爸的老戰友,那個保守的近乎頑固的前海關副關長,幫了我這個沒任何本事的小子。
我想,假如曉昕沒有去廣州,假如我當時鼓起勇氣把她留下,哪怕是騙她留下,她也不會知道後麵要發生的事,也不會做出不該做的事,說出不能說的話。假如是那樣,我可能就不會失去她,失去讓我那麼感動,那麼珍惜,那麼珍愛的人兒。
但是,假如她真的沒有那麼做,很可能,我們永遠也無法在一起,今天的曉昕很可能和河川一起生活著,在廣州、在深圳、在香港、在國外,在無數的發達的繁榮都市裏,過著富足而幸福的日子。而我,很可能還在穎州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給某個不知名的小老板,打著不知無謂的工。
***
周一我按時去上班,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苗處把我叫到了辦公室,我進去的時候他老頭子正躺在大班椅上養神呢,我問苗處什麼事?
小劉,晚上不要回家吃了,有飯局。他微睜了一隻眼說道。
誰請啊?
公安局朱局長,還有他們裘大隊長。
裘隊長這人我聽說過,在市裏名氣蠻大的,聽說他破過不少大案,調到穎州來前還破過販毒大案,這人行事凶狠,手段毒辣,曾經被媒體暴光他對嫌疑犯嚴刑逼供,但聽說他在市裏背景很深,所以暴光剛開始就被壓下去,他也沒什麼事兒,這兩年反而提成了刑警大隊長。苗處一向不愛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這次怎麼會答應赴這樣的飯局。
這幫人請客你也去?我問道,還把我叫上,我可不太認識哎。
別人點名讓你去陪酒,我有什麼辦法。苗處手一攤,一副耍賴的樣子。說完開始脫製服,脫掉上衣後歎了一口氣說,這官服,穿上容易脫掉難啊。
我又奇怪了,公安局的怎麼點我的名,還有就是苗處怎麼把這俗語反著說。
朱局長和裘大隊長在金碧酒家請客,看來這兩個國家幹部也蠻有錢的,選這麼奢侈的地方談工作。
席間我沒什麼話可說,一直聽朱局和裘隊長漫天瞎宰他們神探般破案的光輝事跡,苗處好像蠻在乎這兩個仁兄的,一直點頭哈腰的附合著,我都要看不下去了,一直側眼瞄他。
苗處又敬了他們一杯酒,我也裝模做樣喝了半杯,朱局長說,苗處長今年緝私的任務忙吧,又抓了多少大走私犯啊?
苗處有點受寵若驚,哪裏哪裏,哪裏比得上你們公安局的領導,幹的都是保衛穎州人民安全的艱劇任務,穎州這三百萬老小的生家都在您二位手裏捏著呐,這幾年有兩位領導坐陣,穎州的惡性案件至少減少了一半,我們不過是查查倒買倒賣的,上不了台麵,上不了台麵,嗬嗬。
朱局長說,苗處長太謙虛了,苗處在位這幾年,也是抓捕了不少特大走私案件不是,裘隊,我說你記得吧,三年前8.15特大走私案不是苗處幫的忙我們才把罪犯抓住的嗎?裘隊長聽朱局長這麼說,連連點頭,臉上卻不動聲色,這家夥是個黑臉大漢,臉黑的像黑人一樣,不湊近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表情,隻聽他說,苗處當年可是幫了大忙啊。要不就讓巨額國家財產白白流失了。
苗處長聽他們這麼一誇,臉上有些掛不住,他不停的說,哪裏哪裏,我哪幫上什麼大忙,還不是裘隊長大顯神通,哪個罪犯能躲得過裘隊長您這雙鷹眼。小劉你說是不是。
我聽苗處這麼謙卑,丟人算丟到家了,哼了一聲算是回答,心想論級別,裘隊長隻算個副處長,苗處為何這麼怕他,我也跟著丟人。
裘隊長好像對我有些不滿,他皮笑肉不笑的說,劉科長這幾年在緝私崗位上也是名聲大震,破獲了不少走私案件,扣了不少贓貨,嗬嗬,像你這麼年輕的幹部能有這樣的成就很難得,是不是苗處長?。
苗處長說,您二位太抬舉我這個兵了,不過小劉是有些本事。暈,我還沒說話,他老人家先幫我這個小兵說了。
朱局長聽到裘隊長這麼說我也很有興趣,他向我舉了一杯,幹了後問,劉科長是學什麼專業的?不會是公安學校畢業的吧?
我說,我學的是中文專業,就是咱穎州大學畢業的。
朱局長有些納悶說,中文?中文怎麼會幹緝私?應該當秘書才對啊。說著用眼神詢問苗處。
苗處長笑著說,當年不是人手不夠嗎,那幾年穎州河道剛開通,跑走私的特別多,關裏凡是年輕小夥子都調到第一線查船了,小劉也是那時借到我們處的,後來看他幹得不錯,人也利索,我們一討論,就把他留下了。
裘隊長聽了說,劉科長能人啊,其實不管學什麼專業,隻要是把好刀,最後總會用到刃上,劉科長能有今天,證明不是省油的燈,切菜的刀,你們說是不是?
我聽他這麼奇特又難聽的比喻,心裏很是不爽,那邊苗處卻說,是是是,小劉當然不是隻會切菜,他現在是我們處裏業務一把手呢。
朱局長說,那小劉現在還在第一線查船嗎?
苗處答道,早就調回來了,查船您還不知道,危險著呢,現在很多跑走私的船,管船的都是黑道勢力,動不動就動刀子,還有槍,像小劉這樣出色的同誌,我們怎麼會把他放在那麼危險的地方,萬一出什麼意外,不是可惜了這樣的青年才俊嗎?
朱局長聽了一笑,話鋒一轉對裘隊長說,裘隊,聽到沒有,現在咱穎州的河上還有黑社會,還有槍呢,這說明咱們的工作還是做得不夠啊。
苗處一聽臉色立刻變了,他陪著笑說,我說錯話了,我說錯話了,我的錯,我自罰一杯,說完把自己跟前的酒一飲而盡。苗處酒量本來就不怎麼樣,今天喝得太快,已經不行了,他請了假去了洗手間,看來今天晚上又要我送回家了。
苗處一走,裘隊長和我喝了一杯,問了一個我不想回答的問題。
劉科長,聽說你和才出獄的曾河川以前是哥們,不知道他出來以後怎麼樣了。
我一聽他問到河川,想起當年河川入獄就是他親手抓捕的,為了這事我對他一直沒什麼好印象,雖然是河川犯罪,但他是我兄弟,這就不一樣了。我回答說,我也就是接他出了獄,後來路上他就走了,再也沒聯係過。
裘隊長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那你知道他現在都和什麼人有來往。
我不太高興,說,我剛不是說了,我就再沒見過他,他的朋友多了,我也都不認識,我怎麼會知道他和誰在一起。
裘隊長見我這樣也不生氣,他說,我也就是這麼隨便一問,不知道就算了,來,喝酒。
那天席散得比較早,才10點苗處就說不行了要回家,可能是妻管嚴又犯了,於是大家就提屁股走人。我估計苗處也不清楚朱局長他們今天究竟為什麼要擺這麼一桌,送他回家之後,我回到自己住的小區,發現家裏客廳的燈已經關了。曉昕已經早早睡下,這幾天她頭痛病犯都睡得早。我站在小區下麵踱了幾步,沒上去,拿走手機打通早先記下的河川的號碼。
我和河川約在一家茶吧見麵,河川過來的時候已經穿了一身瘦西裝,看上去有點像高級白領的樣子,不過他穿什麼都很合身,人長得帥沒辦法。
喝了幾口茶後我說,今天我見裘隊長了。
公安局的裘隊長?河川問,話音有些深沉。
嗯。
他找你幹什麼?
沒什麼,是他們局長請我們處長,叫我做陪,不過他問我你的事了。
他問我什麼?河川輕抿了一口茶,並不是很在意。
沒什麼,就問你最近幹什麼呢,我什麼也沒說。他找你有什麼事你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還能有什麼,我牢也做完了,哼,當年抓我可能還沒抓過癮,現在沒罪犯抓了,可能想再抓我一次。
我聽河川好像有點生氣了,就給他續了茶說,那個王八蛋,市裏都傳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好像受賄蠻嚴重的。
受賄?哼哼,這對他來說可是小case。河川不屑的說道。
受賄還是小case?我說,看上去你還蠻了解他的嘛,他還幹了什麼壞事?
我怎麼會了解他?嗬嗬,我還真的有點了解他。河川說這些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凶狠的神色,被我捕捉到了。
到底怎麼回事?河川,你連我都瞞?河川,說真的,我一直不太清楚當年你怎麼會被抓進去,還被判了五年,按理說,你就那一船表最多進去2年,又不是主犯,為什麼判這麼重?到底還有什麼事在裏麵?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想聽你說這個的,你不會不想給你兄弟我說說吧。
河川深深看我一眼說,我還就是不想給你說。
我鬱悶的低頭喝茶,自言自語說,哎,看來那地方改變人還是蠻厲害的,你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怎麼說呢,變得讓人摸不透了,從上次接你出來我就發現了,你已經不像我以前認識的那個河川了,怎麼?現在連我你也不相信了?
河川笑了一笑說,小舟,不是我不相信你,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對你好。
我將茶杯往桌上一頓,提高了聲音,河川,你這樣說我就不高興了,你是不是覺得你生活有了汙點,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也算是個官了,吃公家飯的,你和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了,你是不是已經不當我是個兄弟了?
河川最受不了我這樣激,如果換做是別人,怎麼使激將法對他也不管用,但對我不一樣,打小我就這麼激過,特靈,我今天這麼說,也是想試試現在我在他心裏到底在什麼位置上。
果然河川還是受了我的激,果然他還是把我當成是他的好兄弟,在那天夜裏,在城東的小酒吧裏,河川告訴了我三年前那驚心動魄的雨夜追逃。
那時他一直在幫他二叔監船,8月中旬,二叔進了一批貨,貨量很大,是滿滿一船的外國名牌手表,要走私到穎州來,二叔不放心船工,親自監船,還專門讓河川和他一起監(原因下文將說明)。為了防止被海關抓住,還動用了他的其他三艘船,讓二哥押著其他三艘空船做為掩護,以此來逃過海關的眼睛,因為如果是四艘船一起走,假如碰到海關的檢查船,那麼二哥便會指揮二艘船假裝逃跑,那樣檢查船就會全力去追那兩艘逃跑的船,然後剩下的一艘就會掩護真正的走私船趁檢查空虛,全力過關。
那天海關並沒有抓到河川他們的走私船,被二哥使的障眼法成功躲過了,船在碼頭上卸貨,貨已經基本上全部裝到車上,河川卻發現自己和二叔已經被人團團圍住,二叔憑他出色的車技,硬是將貨車撞開倉庫大門逃走,卻沒想到這一逃便是不歸路……
二叔車技很高,一路上全速急馳,後半夜時已經甩掉了絕大部分追蹤的車,逃上了農村小路,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烏雲密布,轉眼就下起了瓢潑大雨,二叔聽到後麵追著的警笛聲已經基本聽不見了,才鬆下一口氣放慢車速,生怕車因為開得太快壞在被大雨衝得泥濘的鄉間小路上。車上河川扳住二叔的肩膀問,怎麼會有警車在追我們,二叔不答,河川再逼問時,二叔對他凝重的說,仨仨,有些事我不會告訴你,你知道了不好,會丟命的知道嗎?河川聽他說的認真,知道今天事情大了,他的心咚咚急速跳起來。
然而,在他們轉過一個彎準備休息一下時,後麵卻突然鑽出一輛警車,這輛車沒有鳴笛,而是悄悄的跟在後麵,二叔和河川連忙繼續加大馬力逃跑,卻沒想到這警車是越野型,車速比他們要快,二叔仗著熟悉地型,使盡全身本事才算又甩開了一截,接下來的事讓河川無比震驚,且永生難忘。
隻見二叔走到又一個十字路口,忽然停下了車子,河川見到十字路口正高興可以增加逃走的機會,萬沒想到二叔會在這個時候停車,這不是找死嗎?他還沒來得急問,二叔已經下車開了後車門。河川連忙跟下去,二叔本來想開口阻止他下車,見他已經下來走到跟前,歎了口氣說,幫忙吧,把上麵的表箱拿開。
河川不知二叔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見到他有些驚慌的表情和聽他沉重的喘息聲,沒再多問,上車幫他搬貨,隻見二叔挪開大多數箱子,從最裏麵拿出一個稍大一點的表箱,這個箱子看上去外麵密封得比別的箱子要牢固,似乎裝著些名貴的手表。
二叔搬起那個大箱子扛到肩膀上,往馬路旁邊的田裏走去,河川也跟上,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見他走到一個不遠的稻田中間,望了望四周的地型,比劃了一下,突然向左橫移了三米,拔開稻杆,下麵出現了一口井,看上去已經枯了很長時間了,二叔把箱子扔進井裏,然後又是拔稻杆又是跺周圍的泥土,將井口封住。看到井口已經看不出來,才長鬆了一口氣,這時河川再也忍不住,他開口問道,叔,那箱子裏麵是什麼表?二叔見他發問,知道瞞不了了,說,那裏麵不是表,是錢。河川這才知道為什麼會有警車追他們。敢情裏麵有大量現金,看二叔的樣子應該是某大筆贓款。
遠處已經隱隱可以聽到越野車發動機的聲音,他們連忙趕回車裏發動車子繼續向前逃跑,可是再轉彎時,路已經相對崎嶇起來,路兩邊全是一望無際的稻田,沒有任何藏身之處,這對他們的車子來說已經是行動艱難,終於在又開了五分鍾後,已經可以從倒車鏡裏看到後來追來的綠色豐田。
他們知道今天是很難逃走了,好在“東西”已經藏了起來,被抓住最多是個走私罪,找找人花花錢緩刑應該沒什麼問題,就停下車束手待伏。,逃了一夜,這時天邊隱隱透出白霧,已經是早晨了,好一夜大雨,這時雨點已小起來。後麵的警車跟過來後,卻再沒有別的車跟來。
車上下來一個黑臉男人,穿著便服,看上去不像police,但他腰上卻拐著警槍。
那男人走到二叔和河川前,命令他們轉身蹲下,他們照辦了,那男人取出二副手銬,把他們手銬上了,銬河川的時候他全身一抖,他還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那年的他還很嫩,雖然偷過不少東西,打過不少架,頭破血流的也有,也曾進過局子,但今天被冰冷的手銬一銬時,他還是全身為之一震。知道自己是插翅難飛了。二叔被銬上後還裝模做樣的歎道,哎,可惜了我的表。
那男人是不是裘隊長?我忍不住開口問道,河川仍沉浸在回憶裏,猛然被我打斷,嚇了一跳,臉上青筋暴起,他說,你小子不要嚇我好不好,會出人命的。
到底是不是他嘛?
你猜的沒錯,就是他。河川沉重的說,繼續回憶起來,我印象中的河川是很少會被人嚇住了,剛才竟會被我嚇一跳,我更加感覺到他將要說出的三年前的那個雨夜裏,肯定發生了可怕的事。
裘隊長冷笑了一聲罵道,徐老二(河川的二叔),你還想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帶的是什麼東西嗎?就一車手表,恐怕還入不了你徐老二的賊眼吧。
二叔見事情已經敗露,蹲在地方也哼了一聲說,裘大隊長,大家彼此彼此,一車手表同樣也入不了您老人家的賊眼,不過這次你算猜錯了,我隻是倒了一車表而已,沒其他的東西,這可是一車好表啊。
裘隊長踢了二叔一腳,他娘的徐老二,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一車名表你能看得上?還要你親自監船,這還不算,還弄了三艘空船玩空船計?
二叔被踢得哼了一聲,他繼續說,裘隊長,真沒有別的東西,要不你搜車嘛?看我騙你沒有。
裘隊長又是一聲冷笑,徐老二啊徐老二,道上的人都說你狡猾,我看你是一頭蠢豬,我說有“別的東西”了嗎,我還沒說,你自己先交待了。說完又踹了他一腳。
二叔被踹的翻個跟頭,他半躺在地止說,裘隊長,我真沒騙你,確實沒有什麼別的東西,就一船表,剛才是你先說我帶東西的。
裘隊長狠聲說,我隻是問你帶的是什麼東西,你自己說有別的東西,你可別怪我詐你,這是逼供手段。說完又按二叔背上一按,迫使他跪在自己麵前。說,你帶的東西呢?
河川看裘隊長不停打二叔,轉過頭辨道,你們police怎麼隨便打人,你們有打人的權利嗎?小心我告你。
二叔聽河川這麼說,突然大聲說,仨仨,你個死娃娃他媽的給我閉嘴。
河川被二叔罵得莫名其妙,他本來看二叔被打,想嚇嚇那個police的,沒想到二叔會用髒話罵他,要知道二叔平時是不說髒話的,和他那個滿口下流髒字的兒子大不一樣。為此河川對二叔比較尊敬,不願他被這樣狠踹。
裘隊長笑著看了河川一眼,突然狠狠一耳光打到河川臉上,臉頓時腫了起來,他說,徐老二,這是你侄子吧,還蠻有骨氣,啊?
河川被煽之後火冒三丈,正準備反抗,二叔又大聲罵道,仨仨,他媽的今天你要敢動一下,老子非宰了你,你老爹把你交給我,就是讓我管你的,你不聽我的,老子宰你也是對的。說著還給河川使個眼色,河川聽到二叔這樣說,又看到他的眼色,知道今天事情蹊蹺,於是不再動作。
裘隊長陰笑著說,徐老二威風不減當年啊,可是在我麵前,你就是一條狗,說,你把東西放哪了。
二叔苦笑說,車不在你眼前嗎,我說沒有你非不相信。
裘隊長說,你以為我不知道,東西早不在車裏了,那後門還沒關嚴呢,說,你把東西藏哪了?
二叔繼續說沒有,裘隊長看了看表,開始動手打二叔,下手非常狠,盡往他頭上踢,還用腳跺他的**,二叔被打的慘叫連連,裘隊長又從懷裏拿出一塊膠布粘住他的嘴,繼續跺起來。
這一場狠打一直持續了約15分鍾,二叔被打的蜷縮在地上,身上不停抽搐,血流了滿臉滿身,呼吸也變得有氣無力,隻有憋悶的**聲從膠布後傳出。
裘隊長撕打二叔嘴上的膠布,臉對著臉狠聲問,說不說,不說打到你死。二叔緩了口氣,**著說,真的,真的沒有東西。裘隊長一聽眼裏凶光閃過,他又把膠布貼上,旁邊河川再也看不下去,他慘叫一聲,二叔!又看向裘隊長,你,你不能這麼打他,他是人,你這是——還沒說完,二叔突然在地上發出很大的“嗯”一聲,像是要阻止河川,河川望向二叔,隻見他眼裏射出哀怨的神色,仿佛要告訴河川,一定要忍住。
裘隊長開始繼續拳打腳踢,踢累了把皮帶取下來開始抽,直抽得二叔皮開肉綻,又過了十分鍾,他又撕開膠布。二叔這次已經被打的暈死過去,裘隊長一見,解開褲子一泡尿尿在他臉上。
二叔被尿衝得醒了過來,裘隊捏著鼻子蹲下湊近輕聲說,徐老二,何必呢你這是,早點說出來大家都好受。你說是不是?二叔突然睜開眼睛,一口血痰噴到裘隊長臉上。
裘隊長臉上猛然變色,他陰毒的眼神讓河川都打了個寒戰,隻見他取出槍來抵到二叔頭上,陰狠的說,徐老二,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敢的。
二叔見狀忽然慘笑起來,**著說,好好好,今天算我認栽,我告訴你東西在哪,你先讓我和我侄子說幾句話,好交待一下弟兄。
裘隊長站起來抹掉血痰,陰笑道,沒想到你徐老二還蠻講意氣,現在像你這樣的黑道老大不多啦,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一分鍾!
二叔用眼神招呼河川過來,河川挪過去用耳機湊近二叔的嘴,隻聽二叔輕聲斷斷續續的說:仨,仨仨,二叔,二叔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你——你記住,記住剛才那口井,等——等我死了,你要把它拿出來——,你聽——你聽好,這個男的——,就是——就是他,害——害死了你爹你媽。你記——你記住!還有,那個——那個東西——就是你爹留——他還沒說完,裘隊長好像察覺他要說什麼,突然一腳將他踢翻,說,時間到。
河川聽二叔說他會死,頓時感到一陣無力和虛脫的感覺,後來又聽到這個姓裘的就是殺父仇人,心裏一陣絞痛,長久以來的心結一時間打開,讓他痛徹心扉,他的牙齒已將嘴唇咬出血來,蹲在那兒死盯著裘隊長,一言不發。
裘隊長看著二叔,問道,該交待的都交待了,這下你該說了吧。
二叔居然又笑了一下,他喘息了幾口氣,說了一句完整的話,東西,哼哼,東西就在你媽的褲襠裏,哈哈。
裘隊長沉默了一刻,把槍放回槍套裏,轉過身說了句,是你逼我的。說完從上衣口袋掏出另一把槍,扭上消聲器,“啾”的一聲,隨著河川的驚呼聲,子彈鑽進了二叔的肚子,一股滾燙的鮮血噴了河川一臉,混著雨水,將他的臉噴的猙獰。
裘隊長一把抓住二叔的衣領,將槍抵在他腦袋上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東西在哪裏?二叔早已昏死過去,哪還發得出一絲聲音來。裘隊長呸得吐口痰在他臉上說,媽的,死得這麼快。說完目光轉到河川的臉上。陰笑著說,剛才你都看到了,你不是要告我嗎?好啊,盡管告去,看有誰會相信你,不過告之前,你得告訴我,你叔把東西藏哪去了?他突然聲音變得狠毒,不說,你也是一樣的下場。
河川抬眼看了看抵在頭上的槍眼,那槍眼還冒著熱氣,燙得額頭生疼,那一刻他明白了二叔為什麼剛才會罵他,回想起二叔不常見的髒話,他變得冷靜起來,他裝做害怕極了,說,你說的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啊。
裘隊長見他害怕,有些失望,接著問道,剛才在這車上應該有些東西被你叔藏起來了,你看到他藏哪了?
河川的臉被血水和雨水糊住了,根本看不出是什麼表情,隻能看到身上在不住的發抖,他顫聲說,二叔,我看到二叔他——把一箱東西扔到路邊了。
在哪兒!
我——我記不得了。
什麼時候?
大概,大概三個小時以前。
媽的!裘隊長突然發怒,他又上去狠狠跺了二叔二腳,徐老二,你給我起來說,你把東西扔哪了?
裘隊長發了陣狂之後,他突然又把槍抵在河川頭上,說,你小子騙我?
沒——沒騙你,我真記不住在哪兒,我沒來過這裏。
裘隊長氣極反笑,媽的,反正已經殺了一個,我也不能放過你。河川閉上眼睛,心中恨入骨髓,心想如果就這麼死了,就太不值了。
這時遠方傳來警笛聲,裘隊長聽到後收起了槍,他對河川狠狠的說,你小子命大,不過你還是在我手上,我隨時都會斃了你,隻要等會人來了你敢亂說的話。
河川顫抖著答道,我——我不敢。
那天我和河川在酒吧裏一直聊天深夜,說到後麵的時候他已經是咬著牙在說,我可以想像他心裏的恨有多深,這份恨絲毫沒有因為三年的牢獄生活有所減輕,反而,應該是加深了不少,隻不過現在河川已經不再將它輕易表現出來,今夜對我往事重提,才會如此激動。我猜後來裘隊長肯定會對他嚴刑拷打逼供,但河川的個性我是知道的,是個天生軟硬不吃的難啃的筋。他也定是因為不肯說出東西的下落,而被法庭重判。這個驚心而又淒慘的故事,本來應該隻是朋友的悲慘經曆,不忍回首的悲痛,卻因為我後來的回憶,發現它竟與我,與我的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也使我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
河川走那天的晚上,我不太想看書,便和曉昕兩人靜靜地坐在家裏守著電視,曉昕問,小舟,明天就要麵試了,你怎麼不多去看一會書,要打有準備的仗哦。我搖搖頭說,今天沒什麼心情,反正也不差這一晚上。曉昕又鼓起了嘴說,說不定今天恰好能看到別天的麵試題呢。要不我來提問你吧。我做你的考官,嗬嗬。我還想推辭,她已經拿了我的參考書走過來,坐在我對麵的凳子上,擺正肩膀,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我見拗不過她,隻好抬起頭來當考生。
劉穎舟考生,你是第一次參加我們海關的公務員麵試嗎?
嗯。我見曉昕一本正經的發問有些搞笑,笑了一下卻發現她一臉嚴肅,眼神裏似乎還在怪我不認真。於是也裝得正經起來。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叫何穎舟,今年23歲。來自穎川縣,2003年畢業於穎州大學,我的專業是中文。
你了解海關嗎?你了解海關的相關工作嗎?
嗯,對於海關,我有一定的了解,但不是很充分。海關是一個……,相信在未來的工作裏,我會漸漸熟悉海關的工作流程,也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嗯,你好像挺有信心通過今天的麵試,是嗎?曉昕低頭看了一下參考書,像看記錄本的樣子。然後抬起頭看我回答。
我揚了揚頭大聲回答,是,我非常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