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軍損失了四千戰馬,雖然就地補充了一些馴鹿作為腳力,但是運力的下降還是比較明顯的——之前,吳山軍是全天下唯一一隻有能力攜帶三十日糧草的漢家騎軍,憑著這個本事,吳山軍對上中原任何一支部隊都不吃虧,就是突厥人,不也經常被吳山軍放風箏?
現在麼……想要再攜帶三十日糧草行軍,不是不可以,隻要下馬步行,就可以騰出兩千多吃苦耐勞的蒙古馬了(為什麼不是三千呢,因為有幾百個人需要趕爬犁,他們的馬早就馱上了糧草)。
也不是所有人都步行的,醫者、先生、孩子們都坐在爬犁上,老宋根本沒問他們的意願,強令他們不得踏雪而行,免得凍壞了、累壞了還要拖累大軍,嗬嗬。
前出探路的斥候們也是騎馬的,白虎營除了半大小子,還有軍中最為精銳的二百人,這些人的馬並沒有貢獻出來運糧食,因為他們每日裏需要來來去去奔波百裏,雖然蒙古馬堅忍,可是在現在這樣冷的天氣和這樣惡劣的自然環境下,戰士們還是希望盡量愛護自己的戰馬——其實那些步行的戰士,因為愛惜馬兒,也不舍得給馬背上裝滿物資,他們背著弓,掛著刀和箭壺,扛著長矛,還自己背著好幾十斤糧食……他們再也不想看著自己的馬兒倒下了。
冷!
幹冷幹冷的風沒日沒夜地刮過雪原,嗚嗚地,雪渣子被風卷著,平地上滾起三尺白煙。啥叫茫茫?這就叫茫茫!目光所及,看不出山形,看不出草色,全是一片耀眼的白。
雖然雪原上還是經常能看到兔子啊狐狸什麼的,但是肅殺的氣氛並不因太陽的存在而有絲毫減少。事實上已經有不少動物在第一場大雪中凍斃了,它們的屍體被凍得硬邦邦的。若是不被發現,這些凍肉可以保存到來年四月都不會壞,但人們卻很難在雪地中撿到這種現成的便宜。最擅長撿便宜的,當然是烏鴉,它們總是大群大群地盤旋在雪原上,當它們落下去的時候,你就知道,又一大塊好肉被糟蹋了,浪費啊!
吳山軍走在森林裏,情形稍微好那麼一點點。畢竟無邊無際地高大鬆樹不是擺設,在森林的深處,風是沒有多少發言權的,它最多就是搖晃搖晃森林的頂端那些光禿禿的枝杈,開玩笑似的搖落幾團冰涼的雪,但是走在林子裏的人用衣物、鎧甲和各種毛皮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頭上還頂著皮盔鬥笠什麼的,所以,風的惡作劇基本上很難成功。
林子裏的積雪也不如外麵那麼厚,這對徒步行進的將士們是個好消息,去年他們在五原領教過齊腰深的大雪,那種在雪堆裏連滾帶爬,像遊泳多過像走路的感覺,還真是令人難忘!
不過積雪薄也有薄的缺點:雪地被爬犁一壓,就隻剩下了薄薄一層冰,冰裏夾雜著的那些落葉枯枝,刹車效果相當可以,這從拉著爬犁的馬和馴鹿鼻孔裏噴出的熱氣就可以看得出來。爬犁的橇滑過光滑雪麵的時候,是很輕很輕的“刷刷”的聲音,但是現在,不時有一些雜音出現:
“吱~~~~”這是枯枝摩擦雪橇的聲音;
“哢!~~~咯噔!”這是雪橇碾碎鬆果的聲音;
“唰啦!”這是雪橇終於碾壞了那薄薄的冰轍,帶出了一大堆枯枝敗葉。這種情況多了,後麵的爬犁就不好走了,於是人們就停下來,用鐵鍬從旁邊鏟來幹淨的積雪,把那個坑給填上——爬犁還是在冰雪上走比較好。
吳山軍在五原待過半個冬天,三九天裏,他們也在地窩子裏躲避過北疆的嚴寒,但無論如何,現在他們所經曆的一切,絕對是一場嚴酷的考驗。
趕路不算什麼,踏著雪趕路也不算什麼,踏著雪、頂著寒風、扛著幾十斤重的兵器行軍,對吳山軍來說也不算新鮮——可是整個漫長冬季裏都要保持這種狀態,這就誇張了!
你也許會說:走路不是會使身體發熱麼?這樣的話也許就不太冷了吧?
沒錯,走路的時候,身體大部分部位上的確不是很冷,冬天裏,我們也經常有這種經驗:冷了就跑跑跳跳動彈動彈唄——但是這有個前提,那就是你得有吃不完的食物。
任何運動都會消耗能量,想要靠運動取暖,人的身體消耗的能量隻會更多,那意味著食物的快速減少——坐在家裏守著近在咫尺的超市和農貿市場自然不愁餓肚子,但是對老宋他們來說,馬背上馱著的每一顆糧食都跟人命有關,取暖什麼的,就隻好換個方式了。
當然不是“取暖基本靠抖”這種屌絲行徑,蠻荒絕域中的吳山軍也許會缺少食物,但是他們決不缺衣物,他們要是把全身毛皮拿到中原去賣了,每個人分分鍾奔小康。不過這是不可能的,那些珍貴的熊皮、狐狸皮、獺皮、狼皮、各種皮,沒有機會進入到繁榮的中原市場,隻能被做成各種衣物穿在吳山軍這幫窮棒子的身上。——這些好皮子也是生不逢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