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鹽業史專家任乃強先生認為,巴族發源於巫山巴地,那裏的鹽業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巴人,“綜合巴族曆史興衰、起滅之變,都是與巴東鹽泉分不開的”。他認為,巫鹽與巴、楚文化關係極深,並首倡巫鹽文化之說。
任乃強先生的“巫鹽文化”主要就是指的巫山大寧河一帶的鹽業文化,這裏堪稱鹽業生產的活化石。
巫山地區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神秘奇妙而又靈光四射的區域。自200萬年前,這裏有了第一批人類活動以來,它就一直創造著神奇而迷人的文化。巫山以巫文化、鹽文化以及各種有關的神話傳說,成為了中國上古文化的富集之地。
巫山的“巫”,最早見於商代的甲骨文中。其字形為一立一倒相互交疊的兩個“工”字。在眾多古籍文獻中,直接記載上古時代有關大巫山神話傳說與史實者,當首數出於周秦間人撰寫的《山海經》。《山海經》一書中多涉及到我國上古時代的南方民族,對研究我國南方古史特別是巴、蜀、楚三地的曆史、地理、風俗等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
《山海經》中有一條間接與巫山有關的記載:
夏後啟之臣曰孟塗,是司神於巴。人請訟於孟塗之所,其衣有血者乃執之,是請生。居山上,在丹山西。(《海內南經》)
此事在《竹書紀年》卷三亦有簡約記載:
帝啟八年,帝使孟塗如巴蒞訟。
宋人羅泌《路史·後記十三》明確指出:“丹山之西即孟塗之所埋也。丹山乃今巫山。”道光《夔州府誌·壇廟》和光緒《巫山縣誌·壇廟》均記“孟塗祠在縣南巫山下”。說明丹山很有可能就是今巫山。
孟塗“如巴蒞訟”,為什麼選擇在巫山?原因就在於這裏自然鹽泉湧流不絕,得鹽之易,取鹽之便,吸引了夏人垂涎的目光。夏人雖有自己的河東池鹽,但隨著力量和勢力範圍的擴大,池鹽已不能滿足整個國家的需要。同時,鹽業生產具有巨大的利潤,這也是夏啟派孟塗蒞巴的主要原因。
孟塗司神於巴,袁珂先生認為“孟塗之所為,蓋巫術之神判也”。但實際上,孟塗“聽其獄訟,為人神主”(晉人郭璞語),不過是入鄉隨俗,借重當地民眾自古以來就有的信神好巫的習俗,目的是為了維持夏人在當地的控製力。
《山海經》中與巫山直接有關的記載如下:
(大荒之中)有人無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屍。故成湯伐夏桀於章山,克之,斬耕厥前。耕既立,無首,走厥咎,乃降於巫山。(《大荒西經》)
對於《山海經》的這類文字,似乎有些神怪荒誕,但如果細加揣摸,則不難發現它蘊涵著豐富的曆史文化信息。文中所謂“夏耕之屍”的“屍”字,此處不能講作“屍體”之義,根據先秦典籍中“屍”字的習慣用例,其義應為指代“接受祭祀的活人”。“無首,操戈盾立”,應為對代受祭祀的活人所裝扮之先靈神像的形象描繪。重慶三峽學院任桂園教授認為,在商湯滅夏桀的過程中,章山一戰,中原地區一部分被以夏桀為首的奴隸主集團裹挾參戰的農耕部族,在首領被斬敗北之餘,“為逃避罪”,而徑直逃進了長江三峽地區,在大巫山一帶定居下來。他說,這裏的“故”字,主要是表明在回述餘部逃亡巫山之後,“立屍”祭靈,其先靈神像裝扮之所以“無首”而又“操戈盾立”的緣由。
但是,從事農業耕作的中原部族因戰爭原因而逃難避罪,為什麼卻偏偏選擇了溝壑深切、土地貧瘠的巫山地區?究其緣故,主要還是此地雖山高水險,然而卻擁有天然鹽泉等珍貴的自然資源。這種選擇,既可借地勢之險而藏身避難,又可依仗鹽泉之利謀生安居,這正是巫山地區對逃亡中的夏耕餘部最大的誘惑力所在。
從近年來的考古發現看,夏代的時候,三峽地區基本屬於三星堆文化的分布範圍。三峽地區的三星堆文化普遍發現了少量具有中原二裏頭文化特征的遺物,如雙耳圈足杯、袋足盉等。到了商代,三峽地區的考古文化雖然較複雜,但具有中原商文化因素的遺物依然有發現,如三羊三鳥銅尊、大口尊、假腹豆等。這樣看來,上述有關孟塗、夏耕之屍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應具有一定的曆史背景。
巫山在古代又被稱為“靈山”。靈與巫原本是同一個字。“靈”字繁體寫作“靈”,從“巫”,《說文·玉部》解釋:
“靈,巫也,以玉事神。”可見,靈是一種奉玉請神的巫。《山海經》中就有關於靈山的記載。
有靈山,巫鹹、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大荒西經》)
但是在巫山地區的最早生存的有據可查的應為巫臷人,他們曾在這產鹽之地建立過叫做“臷”的國家。《山海經》上有兩條關於他們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