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眼鏡創業;獸醫如人醫;阿潤接生(1 / 3)

土橋

就在某一個初春,聚寶他們已經開學了,按理說他早該去學校給學生們上課。但已經開學十幾天了,他仍蹲在家裏,好像過完年還不算,直接把整個正月過完算了。或許是這樣,或許不是。

他是我們整個隊裏唯一一個考上重點學校的人,但不知什麼原因沒去。自從那天起,我一直把他當成了一個“神經病患者。”

比猴還瘦的身板又顯得非常結實,頭發蓬鬆不堪,似乎壓根就是乞丐出身,看上去已經好幾年都沒剪過。樹皮臉蛋上麵鑲嵌著一副高度近視眼鏡,不管春夏秋冬,他的穿著依然不變,一件白色背心陪他度過整個青少年,運動鞋的開膠他根本看不見,走出自己家的門檻,嘴唇叼著一支紙煙,腋下夾著一個籃球朝操場走去。

隊長唯一不管的就是聚寶叔,因為他的想法跟我一樣,覺得他確實是一個陰不正(方言,貶義,罵人的話。)的人,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正常。

“大腸,趕緊的,那塊田怎麼沒犁。”隊長的表情真的冷淡。

“我怎麼知道?你管阿潤問去。這塊田不屬於我們。”太陽都照到屁眼上了,還有時間搭理這等閑事。

背著一個布包,看上去真的是一個莘莘學子啊,其實吧,不然,裏頭的書是可以不到半小時就可以翻閱完的,用就那麼幾本書蓋住了我的主要任務。“大腸,來,過來。”轉過身來,怔了。在這個時候,想轉過身撒腿就跑,但由於某種原因,還是沒有。或許就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吧。是阿潤。

“嬸子,幹嘛?我快要遲到了,你看太陽已經……”我的話還沒有吐盡,她揮起手朝我的臉上甩了一巴掌。摸了一下眼淚,朝學校走去……

這個晚上,我失眠了,怎麼也睡不著。或許是幼稚的心裏受到首次的打擊吧。

穿上外套,一個人悄悄溜下炕頭,在這個時候,我知道他沒睡,跑過去推開大門(那個時候的門是沒有關的,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門外的路燈是亮著的,角落裏穿來的好像是竊竊私語的聲音,就在離果園不遠處。

悄悄的往外走,在這個時候,幾乎連出氣的時間都沒有。隱隱約約的好像身後有一個人在隨時的跟蹤著我,我的腿已經在這個時候沒有了知覺,坐下來叫了一聲。抱著頭隻是一個勁的啜泣。

“怎麼了?”他摸著我的頭說,“快,把頭抬起來。”

“別碰我。別碰我。”我不敢相信這到底是誰。

“大腸,這麼晚了不睡覺跑我家來幹嘛?是不是要摘我們家蘋果?”他似乎是在開玩笑。緩緩的將頭抬起。

“才不是呢,你們家那破東西誰稀罕。”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鼓足的勇氣。“來,和我一起說說話,正好我一個人。”他手裏拿著一本讓人看不懂的破書。翻開著。把我拉到一棵果樹下。月光亮的驚人,我簡直不能夠相信在這樣的夜晚還有月亮。她,已經給萬物蓋上薄被,銀白色的,很耀眼。

“哎,明天幹嘛去?”他邊笑邊說,“要不陪我耍耍?”

“我還有事了,老大(方言,父親。)讓我去犁地,今天隊長罵著哩!”

“阿潤嫂打你幹嘛?”

“你怎麼知道?”我很驚訝的看著他。

“你到底說說咋回事嘛?明天咱們就去報仇。”他擺出一副很較真的樣子。

“真的?你可別騙我?”還是有些猶豫。

“誰說假話誰是豬。行了吧?”

“好,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這啥破東西嘛?還用得著晚上看他嗎?”我隨手拿起向那邊的水池扔去。

;“哎,你幹嘛?那是我的書呀。明天不幫你了!”他幾乎哭出了聲。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他用了整整一個暑假打工後掙來的,為了考大學。

“嗨,你沒這命。還大學,連小學你都不能上。”我指著他的平頭上那一撮稍長的發說道。

然而在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已經為了考大學補習了兩年,我隻有十一歲。

“你等會啊,我去尿泡尿,不許走。”他朝果園走去。少時,在他的肚兜裏揣著四個蘋果,紅裏透著淺綠色,一人兩個,酸酸的,根本感覺不到一點點的甜味。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他一直在哄我,兩個蘋果打發走了我,為的是多念會書。

“出去幹撒去了?”老爹質問道。

“撒了個尿。”

“我看你撒了個謊。”他一把抄起笤帚疙瘩順我的腿咯了幾下。他的斥罵聲吵醒了炕上熟睡的母親。

午夜了,七月的午夜還是有點冷卻,月光變得黯淡,偶爾吹過的風讓白楊樹的葉子歌舞。

……

13年的春月,聚寶叔的養殖場辦好了。且成立了“農牧合作社。”育肥羊馬上就要出欄了,可被去年秋月洪水衝塌的橋已經連單人都無法過去,他要求隊長的支持,村上的領導們都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一個說不行,個個說不行。

“噢,眼鏡啊(聚寶叔的小名。),快,坐。什麼事啊?”他邊問邊招呼。倒了一杯開水。遞到他的跟前。他說出了自己要建橋的我事情。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將手中的活停了下來,一向舒展開來的眉毛立刻變得皺縮。

“你到底修那幹嘛?再說我怎麼能夠把村民們組織起來呀?”祁老社長的話很自然,也許這就是他的本性吧。直到現在,我壓根就不敢想在那個時候居然連這個都不懂。不過如此,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很可笑的童話。

“沒有別的,我隻不過是想把這座橋搭起。不知道有沒有這個項目。”他在很闊氣的跟社長說話。

“應該沒有吧,不信你去問問老楊。他有可能知道。”誰不知道他們是串通好的呀。聚寶叔抿嘴一笑,伸出手抹了抹還不到一厘米的絡腮胡。歎了一聲走出門外。

他走出門外,點燃一支煙抽了起來。似乎在打量著什麼。煙灰在地上已經消失,僅留下被汙染的痕跡。

老爹從那邊走了過來,扛著鐵鍬,“哎,你們幹嗎呢?沒事幹嗎?”他又在朝我喊。我並沒有應聲,和聚寶叔在一起。

“哎,你們進來。”社長又在叫我們。隻不過語氣變的緩和許多。

他瞟了社長一眼,並沒有挪動腳步,接著他又抽出了第二根。

“你們進來,沒聽見嗎?我還有事要辦。”社長的確急了,看起來好像真的有什麼急事。

他不急不緩的走進社長的辦公室。煙還是沒有熄。

“你看你那麼個求樣子。什麼事不好好做。偏要整這一出。你這不是讓我難堪嗎?”看起來真的有什麼難度。她靜靜地看著,煙嘴已經燒到了盡頭。

“祁叔,忙嗎?我嬸子要你過去一趟。”王明強喊道。

“在哪呢?”

“阿潤家。”

“‘阿潤’是你叫的嗎?”社長邊收拾邊教訓道。

他撅了撅嘴巴,走出去了。

村裏麵的吵架聲村外都可以聽得見,路旁的菊花仍然未開,隻不過一些還沒有成年的鳥雀已經在它上麵歇息。張著嘴,到底不能夠明白是饑餓還是炎熱的結果。

你看你,什麼時候能夠整的像樣些。你似乎眼推翻整個村子,讓你幹的你不敢幹。偏要整一出沒地兒唱的戲。擺一個沒人看的譜。社長的言行是不能夠讓人讀懂的。隊長也不例外。

“聽說他以前就有這個病。”是張明強鄰居阿潤家。她在看著丈夫,眼前的一切能夠把人驚呆,炕頭邊擺的蛐蛐罐(方言,一種陶製品茶具。)七倒八歪,門簾還好是洗淨的。丈夫在炕的一角呻吟,讓人看了不得不有一種同情。

“快說,什麼病?我就不信你們生活的一輩子,連他的得病你都不知道。”社長真的急了。讓人不得不相信他居然有這種舉動。

“我也不知道呀。一直跟我沒說。”阿潤有點驚慌失措。

在這個時候,聽不見別的。隻有存在於水池邊的幾隻白鴉在歡騰打鬧,偶爾將嘴塞進水裏,發出“嘎嘎”的叫聲,似乎摸索到了什麼。盡管如此,老天依然炎熱。

“趕快叫李護士呀。今天吃了沒?”社長的話確實很嚴肅。

“都已經兩天了。滴水未進。”她緊張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不在。我前天叫的。”張明強站在一旁,時不時的玩玩彈弓,摳摳鼻孔,各種小動作都有。似乎也在想治療的方子。

眼鏡依然冷淡,對於他來說,著急的是這座橋,就在村口。已經整整一年的時間沒有通車了。不管怎樣,對於他來說,這件事情等同於生命。

阿潤嬸子在房間內晃悠個不停,丈夫的呻吟聲越來越急。大家擁在整個屋內。整個屋子都被橘燈所替代,似乎分不清那是炕頭,哪是炕尾。

“到底看看咋回事嘛?她在不在,不在的話就沒辦法了。反正我又不是大夫。看起來還不輕呢。”他瞥了一眼躺在炕上的丈夫。

“誰呀?讓誰看看去?到底是在看啥嗎?”張明強仍不能夠辦到,還是在一股勁的推脫。

“就你,看看李護士在不在。快點。不然我整稀騰你!”他邊看著炕上的丈夫,邊向站在門口的李明強嗬斥。

明強的腳步緩慢,慢的驚人。似乎不是一個男子青年所具有的特征。在這個後,已經是黃昏了。為了給她丈夫看看病,說是祁老社長會把脈,可到現場之後根本一字都沒提。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穿過村子,在離著不遠的地方正好有條澗溪,溪水是格外的清澈,不過在這個時候根本見不到清澈的半點跡象,因為昨晚的暴風雨比往日裏的更加猛烈。

正因為昨天下過大雨,所以今天他不再是昨天的那個打扮。遠處的他像個草娃娃,瘦小。黑黃的肌膚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一股風的話,他將會被卷走,浪跡天涯。

他拿著彈弓邊打鳥兒邊吹口哨,似乎社長的那句話根本就是一個玩笑,不值得一提。正因為如此,社長專門給張明強安排了。就是這個原因,因為別人不會知道或者說壓根想都沒想他一直是一個弱智。我們是同齡人,五年前他根本不是這樣。一個調皮的男孩,整天在村裏遊蕩,一到忙月,他比誰都勤快,唯一在田間能夠看的到的娃娃,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受了這麼大的刺激。這件事情連他的母親阿潤嬸都不知道,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就在我走後不久,就已經覺得不正常,還是他老爹發現的。給他老婆說孩子的事。畢竟是女人的思想,他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過,說是沒有休息好,天天如此。他父親最後帶他去最好的醫院檢查。知道病情後,他老爹一整天的人心惶惶,看病去太貴了,根本看不起,住院費讓人可怕,醫療保險由於要得太高還是沒交。最後導致不能看,一般的病得上隻有死路一條。自從這個時候,他父親怕母親為此嚇倒,一直沒給她說,最後自己害上了胃癌。直到現在,已經是胃癌晚期了。知道事情真相的隻有我和我的老爹,因為為了給張明強看病他老爹找過我大(方言,泛指父親。)借過錢,最後還是沒有治好。落到了瘋瘋癲癲的地步。